沈聿明半信半疑地盯着云暮,最后看向了那双无神的眼睛,他伸手挥了几下,云暮毫无察觉,脚尖试探着前方,发现并无障碍后才落地。
沈聿明心口一窒,脱下大氅披在云暮身上,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文竹,递牌子进宫请御医。”
余下之人纷纷低头清理尸体,不敢多看。
请御医自然瞒不过梁文帝,文竹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知。
梁文帝大怒:“这些人太过猖狂,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刺杀朝廷官员!查出来,朕要诛他九族!”
程文博才出宫就听到这个惊天噩耗,“覃建鸿呢?”
覃建鸿火急火燎地带人回了大理寺:“大人,都查清楚了,一路上没人见过云大人,也和那名女子的家人对了口供,对不上,又从她家里翻出了不少现银,他们才从实招来。”
“我们才把人带走,就有几人来灭口,撒个谎就能得到五百两银子,有命拿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命花。”
“对了,金吾卫那边来了人,说是在午时一刻给云大人换过茶,也有人能证明,不过他们今早都病了,告了假。”
能作证之人同时告假,其中必有蹊跷。云暮敢作敢当,程文博也不信他会无故毒杀卢家人,“把口供整理好,我去王府看看云大人。”
人在大理寺受伤,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看看。
一盆盆血水端出,程文博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一旁的太医,有点摸不清状况了。看着小厮端出的血水,云暮伤势不轻,为何太医会同他一样被拦在外面不许进去?
“云大人如何了?”
太医摇了摇头,眼底的迷茫和他如出一辙,文竹急得就差直接把他扛出宫了,他都以为云暮危在旦夕了,但来了之后,他连云暮的面都见不着。
他只能道:“云大人精通医术,又有王爷在旁,应该无碍。”
“这么多人都杀不死一个云暮,还都折损在大理寺,当真是废物!”
崔浩嗤笑:“还拿了东西弄瞎了人眼,结果云暮只受了写皮外伤,你们王家训练出来的精英暗卫只有这个水平吗?”
王明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又无法反驳,他梗着脖子道:“你们崔家行,怎么不派人上?”
崔浩放下手中的茶杯,凉凉道:“本相之前就说过不站队,谁要是倒了,本相都不介意补上一刀。你该庆幸今日不是云暮对付你,否则本相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这么好的机会,还是没能把云暮拉下,说废物还算是抬举你们了。”
王明远敢怒不敢言,曾经的王氏红极一时,连出几代皇后,后来逐渐没落。如今虽同为世家,但他的官职远在崔浩之后。
他也是急病乱投医,才会以为崔浩和他是一条心!
“接下来该怎么做?”
崔浩又暗骂了一句蠢货,“云暮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如今又有秦王护着,不想步卢家的后尘就把尾巴清理干净,不要再有动作。”
第三十六章 独自治伤
“不要太医。”
云暮的伤大多都在上身,最重的一道在胸口,太医诊伤必得脱去上衣,到时她的身份暴露就全完了。
沈聿明看着血迹斑驳的衣服,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帮你?”
刚逃出宫那几年,时常被人追杀,他和梅姑东躲西藏,受了伤也不敢去医馆,都是相互给对方包扎。在苍山的这几年,钟叔的人里有个军医,他跟着对方学了不少救命的医术。
云暮念出一串药名:“这伤死不了人,你让人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拿来给我洗眼睛。”
她怕把眼睛拖瞎了。
门只开了一条缝,沈聿明把药方递给候在门外的钟叔:“按着这个方子去抓药,热水还没好吗?”
“已经派人去催了。”
钟叔双手接过药方,又看了一眼院门:“王爷,水来了。”
王府的下人低垂着头把一盆盆热水送进里间,出去时,一个小厮抬头看了一眼床上之人,但帷帐挡得严严实实,半点轮廓都没有显露。
沈聿明交代着熬药事宜:“让我们的人盯着药,免得被人做了手脚,等会儿太医来了就先让他在外面候着。”
他回京时间太短,这府里能信的只有钟叔他们几个,前几天他揪出了几个探子,剩下的安分了不少,但事关云暮,他不敢掉以轻心。
门再次合上,云暮听到脚步后直接道:“劳烦王爷把水放在床上,剩下的下官自己来处理即可。”
沈聿明不赞同道:“眼睛都看不见,你还是别瞎折腾了,我来帮你。”
他举起右手对天发誓:“你放心,我用发带蒙住双眼,绝不乱看!否则就叫我被雷劈死。”
看不见的时候,云暮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王爷,我是瞎子,你也蒙住眼,如何上药?下官知晓身上的伤在何处,上个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若实在有需要,下官再请王爷帮忙。”
云暮都这般说了,沈聿明也不好再坚持,把东西摆好后,又一一告知面前的东西是何物后才转身站在了紧闭的窗前。
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件里衣时,云暮还是停了手,她的手在床边摸索了片刻,确认厚重的帷帐把人的视线都挡在外面后,她才用沾了水的手巾慢慢润湿伤口处的衣物,一点一点地剥离。
碰水后的伤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云暮闷哼了一声,双眼泛起泪花,手上脏污,她不敢擦拭,只能任由泪水滑落。
沈聿明担忧的声音在对面的角落响起:“你没事吧?”
云暮心一狠,直接把里衣撤了下来,伤口再次撕裂,她捏紧了手中的里衣,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无事。”
拿起盆边的干手巾随意擦了几下,察觉到血还在往下流,她拿起一旁的外袍披在身上,确认穿好后才道:“王爷,能把热水换成药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