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豁然开朗。
两排灯笼悬挂于架,鬼市却还是一片昏暗,摊主一身黑衣,连面都给蒙上了。
沈聿明捏着身前人的衣袖,上前两步,颤声道:“云暮,我怕黑,还看不见路。”
云暮偏头看了他一眼,腹诽了一句谁护着谁还说不定呢,见贴在她背后的人一直哆嗦,她低声说了一句‘冒犯’,随后牵住了沈聿明的手。
把从涿州带回来的东西连同一锭银子塞到了一个摊主手里,摊主收了银子,又摸了摸手里的另一样东西,最后无声地指了指鬼市尽头的那座阁楼。
才走了几步,不知沈聿明看见了什么,竟挣脱了云暮的手,“这个收好,你先进去,我待会儿去找你。”
云暮哎了一声,沈聿明已经没了踪影,她本想把香囊挂在腰间,又恐被盗贼顺走,思虑了片刻,最后收在袖中,肚子往前。
几个衣衫褴褛之人自她身边跑过,嘴里不停念叨着“米嚢花”三个字。
鬼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从入口走到阁楼,也花了小半个时辰。
云暮紧了紧面巾,推门走了进去。
阁楼不过两层楼高,却坐满了人,和外面的轻声细语不同,阁楼里的人恨不得用声音掀翻阁顶。大门一关,这些声音也被隔绝在里面。
云暮随意找了一个二楼的角落处坐下,但和其他人直勾勾地盯着台上不同,云暮一直观察着在场之人,即便有人做了伪装遮住面容,但习惯骗不了人,云暮还是认出了几个酒楼的管事,其中就有醉江月。
那道紫参野鸡汤果然有问题!
随着台上人的动作,云暮脑海里浮现出安叔的话。
“阁楼里的东西皆是拍卖,价高者得。”
一件件东西摆出,又送至台下,云暮还是没等到她想要的东西,便兴致缺缺地把玩着手里的那颗果实。
一人咦了一声,落在她身旁,想抢过云暮手中的东西,反倒是被云暮捏住了手。
她暗中使力把人推至一边,淡淡道:“再敢动手,小心我废了你的胳膊。”
他嗷嗷叫了两声,又捂着手臂坐了过来:“这位小兄弟,我只是想看看这是不是米嚢花,不过你既有它,何苦还要来鬼市同我们抢?你这个在哪买的,可否告知?”
米嚢花?这个?
云暮有心想问,台上锣鼓声响,
带着獠牙面具的人收了锣,闷闷的声音自面具后传出:“各位客官,这是鬼市的镇市之宝,米嚢花,这次数量不多,一份十枚,只有五份,价高者得。”
一枚和云暮手里一模一样的东西摆在了台上的展示桌上。
还没等人竞价,一人上来耳语了几句,拎着东西往后遁去。
面具人再次敲锣:“今夜有老鼠混了进来,交易到此为止。”
说完,他也飞身往后跑去。
老鼠二字如同洪水猛兽,顷刻之间,人潮退散,云暮抓住方才的那个人,“老鼠是谁?”
那人不住挣扎:“是官府之人,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混进来的?”
云暮抬脚踢起桌子,挡住了一根箭矢,桌子四分五裂之前,云暮松开了手,那人趁机挣脱束缚逃了出去。
墙面上的一个个黑洞对准了云暮,箭矢同时飞出,正对着云暮飞来。
她抽出腰间的软剑,划下头顶上的帷幔,帷幔卷住不少箭,但下一批攻势很快袭来,直把云暮往窗户边逼。
只需脚下一踹,就能逃出生天,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云暮闪身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
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打开的那瞬间,阁楼里的机关再也没了动静,云暮捏紧长剑,挥向直奔窗户之人。
第二十六章 症状
永安坊,卢家。
卢宇正带着一家老小翘首以盼,夫人朱氏替女儿拢了拢衣服,低声抱怨:“老爷,都等多久了,怎么还没来。”
卢宇横了她一眼:“无知妇人,你懂什么!”
卢宏一事,虽说被皇上问罪,但幸好他们取舍得当,这才没让其他几个世家钻了空子,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争夺家主之位。
家主之位都是由嫡系一脉传承,如今卢宏一家皆被斩首,就算还有人活着,他也不可能出现在人前,所以家主之位只能在他们几房里出,最后花落谁家,只能各凭本事。若能得到外援,胜算便会大几分。
最得圣心的莫过于沈聿明和云暮,但云暮此人冷心冷情,从不和世家过分接触。沈聿明和他不同,不仅替他们除了卢宏这个祸害,还独独接了他的请帖。
是以今日他借口身体不适,未和卢恪等人去赴约,而是留在卢府单独和沈聿明叙话。
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徐徐从街巷驶来,车架皆由楠木所制,车帘严严实实地把风挡在外头,车内的火炉散发着暖意。
“王爷,到了。”
文竹掀开车帘,冷意直直灌进马车,沈聿明把书随意一搁,随即起身。
卢宇携着一家老小上前迎接:“下官见过王爷。”
沈聿明把卢府门口的石狮子到门上的匾额都打量了一遍,“起来吧,听说卢府的匾额还是父皇御笔亲书?”
卢宇恭维道:“京城的事都瞒不过王爷,外头风寒,王爷里面请。”
卢府刚搬来京城时,不敢张扬太过,只把两处三进的宅院并在一起,几家老小挤在这巴掌大的地,翻个身都怕挨着旁边之人。又得圣宠后,陆续把旁边的宅子购置下来,一一打通,留一个垂花门方便进出。
即便如此,和涿州奢华的卢宅相比,卢府的装饰还是少了不少,难怪好好的京官不当,要回涿州当土皇帝。可惜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