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1)

文竹一步三回头,就连衣角都透着恋恋不舍。在大梁,除非对人存了爱慕,否则香囊是不能随意赠送的。

沈聿明生得好,即便是在涿州当山匪,依旧有人托媒婆上山提亲,若他愿下山入赘,可将苍山上的人一同带下安置,若不愿入赘,姑娘也可来苍山住。但沈聿明都拒绝了,且不许人再放媒婆上山。

这么多年,也就云暮入了他的眼,便是翻墙都要进云府。原先文竹还当他是想借此见到皇上,认回身份,但后来封王建府后,他还是三天两头往云府跑,十天有七天宿在云府,在王府找不到主子时,去云府找就对了。

文竹作为他的得力干将,替他打探过不少消息,自然也听说了许多轶事,他越发觉得自家王爷和云大人的私交有些过密,越怀疑两人不对劲。

直至香囊出现,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雀跃的沈聿明,接过对方砸来的杯子后,终于把门关上了。

待人走后,沈聿明终于打开信封,哼哼了两声,“还算有心。”

香囊落到手中,在一股清淡的药草香中,他还闻到了云暮身上常有的竹香。

“人们常道,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1,然双丝网中心结万千。今始见信,恍与君重逢。风于园中平地生,月于柳梢圆缺挂,对景怀人,心觉怅然。”

“惊记江南多蚊虫蚁鼠,故赠香囊一枚,望君康健。”

沈聿明捏着香囊,推开了窗,抬头望着天上的月,还未到月中,弯弯的月亮高悬于空,喃喃低语。

而远在京城的云暮也正好躺在院中,望着弯月低声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2。”

直至夜半,树上的水珠滴落到手臂上,云暮恍然惊醒,她半睁着眼往房中走去,迷迷糊糊地走到床边,卷着被子再次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摘星阁上下,几百号工匠额上的汗糊住了眼睛才抽空抬手将其抹去,而后又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身上的赤膊短打上衣被汗水浸湿,双手一拧,水便哗哗地往下淌。

云暮站在最底层,抬头望去,入目的就是一段段自顶上垂落的红布,红布上满是金墨所书的符文,字迹凌乱却不失美感,还隐隐透出些庄严。

这些符文都出自护国寺的空明大师之手,摘星阁动工之前,梁文帝亲赴护国寺所求,空明大师掐指算了半天,道:“摘星阁劳民伤财,又强征民地,惹了众怒,这几年都不宜动工,皇上不如将此事暂缓,待黄道吉日再建亦不迟。”

梁文帝苦摘星阁久矣,怎会轻易言弃?威胁其必须写符文保下摘星阁,否则就将护国寺夷为平地,而后愤然回宫。

云暮还记得那日空明大师的神情,似悲悯,又似期待……

摘星阁动工前一日,符文还是送到了勤政殿,并附话:“符文由圣上亲挂,挂上后不可轻动,摘星阁完工之日,再由圣上亲自揭开,摘星阁才可无虞。”

梁文帝在京城万民的见证下,连夜将符文挂上,云暮还记得那晚的风声猎猎,几条红布在风中如群魔乱舞。

云暮想起空明的期待,他在期待皇上放弃此念,还是期待有人背着皇上揭开符文?

她的手和符文只隔了三尺,只要再往前一步,轻轻揭开一个角,便可查验空明话中的真伪,但她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她虽不敬神明,但也不想旁人因此殒命。

昨天她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布政坊,又给沈聿明挑了几个亲信,甚至都抽不出来摘星阁,她叫来监工:“昨日可有异常之事?”

监工疯狂摆手:“大人,下官一直盯着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云暮看向红布:“这符文,也没有人动过吧?”

监工擦了擦汗,“皇上和大人您三令五申,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轻易动啊。”

云暮又绕着红布走了一圈,又把新建成的第三层仔细检查了一遍,单手在栏杆上拍了两下,栏杆纹丝不动,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地砖还有多少?”

监工答道:“再建上两三层不是问题。”

云暮双手撑在栏杆上,俯视着坊市里走动的百姓,她伸出手,小半个京城尽在掌握。

难怪不管旁人怎么劝,梁文帝还是要建这摘星阁。

勃勃野心起,何惧他人言。

??第九十七章 吓退媒人

江南,药王谷。

同在江南,但药王谷一带的地势比旁的要高上不少,石山林立,便是再下半个月的大雨,亦不会有影响。

从京城回来后,季川被人围观了好几日,话里话外都是在打探云暮之事,有看着他们长大的邻居、好事的大爷大妈、云暮曾经的红颜知己,还有一些妄图让云暮看在同乡的份上,在官场上拉他们一把的人。

季川同谁都打着马虎眼,原想过几天后就会消停,谁知云暮之事是消停了,但他的事却找上门了,今日亦是如此。

媒婆茹娘再次再外叩门,“小季大夫,我是茹娘,小季大夫可在家?”

季川手中的簸箕被突然出声的茹娘吓得惊落在地,里头的药材洒落了一地,茹娘耳尖,听到声音后,门拍得更加起劲了,嘴里也不住地喊着季川的名字。

这十里八乡,她就找不出比季川和云暮两兄弟的样貌品行更好之人,若是云暮还在此处当大夫,她小叔的两个女儿的婚事都不用愁了,可偏偏他却去宫里当了太监!还成了人人喊打的贼人,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季川在,至于季川选的谁,这就又不得她了。

季川往里躲了躲,才想起四周的门栏已经被他建高,人们从外头看不见内里的情形。他飞速将草药捡起,而后背起竹篓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等茹娘反应过来,季川已经到了山脚。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茹娘从前每隔几日就登门,一开始还只是平常的寻医问诊,到后来就开始打听他是否有意中人,此后日日前来叩门,就为了给他和她那两个侄女说亲,烦不胜烦。

他只能往山里躲,要么在自家山头的草药园里做事,要么进山采些草药打发时间,待日暮西沉时,才背着草药归家。

也不知之前朝廷派来的人查到了什么,他回来的这几个月都没再见过黑疙瘩,也打听不出此物的下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也没有写信去问云暮。

在山脚徘徊了片刻,最后还是抬步往深山里走去,他记得在悬崖边上长了一株幻心草,算算时日,也该长好了。

悬崖似是被剑直直劈开,崖面高陡,崖下云雾瘴气缭绕,深不见底。

季川右手扒着崖边的一块大石,左手勉力往下,但也只堪堪触到叶片,一块碎石从他身边滚下,不知到了何处。

季川不敢再冒险,他从竹篓里拿出两根长绳,一根栓着竹篓将其挂在幻心草下,一根则圈住幻心草将其往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