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破防,宋图南坐直了点,好歹认真说了:“不是我不干,你那卖布的庄子才挣几个钱,本公子养在江南的布庄不说上千也有几百,你这一个小庄子换商船,实在寒碜点儿。”

终于有了谈生意的样子,朱小妞满意了,这才仔细地说:“据我所知,目前熟手的绣娘织一匹布要半个月,江南地区的也得小十天,你可知为何红星布庄敢以低于市价三分之一的价格卖布?”

宋图南也关注了前些日子红星布庄与徐氏之间的商战,他的布庄养在江南,江南的织机比北方这边先进许多,因此价格战这手他比苏晴柔玩得还早。之前没牵扯到自己,红星布庄也没怎么扩张就直接挂上皇家的牌子,他就没多在意,这会儿朱挽宁一提,以二公子敏捷的思路,立刻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红星布庄连其他府城连锁的分号都没有就敢接军备的活儿,再加上公主亲口承认入股,那么怎么成了皇商的事儿是显而易见的,而这布庄这么猛的底气嘛......“你们有新织机?”

这是唯一的可能。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朱挽宁眉眼弯弯,“答对了,红星布庄那家工厂可矜贵得很,有了里面的机器,绣娘不到两天就能织出来一匹布,不然你猜,姓范的怎么专盯咱这工厂砸?”

效率十倍!

宋图南终于明白,公主明明身在军营怎么还能撺掇人出来跟姓范的干仗,若红星布庄的机器真有这么厉害,定国公这些人为了各地军备也得保住这小小的工厂。

新织机的出现给玩世不恭的二公子敲了一闷棍。

他是商人,自然看得明白,现在红星布庄是靠着提供军备勉强苟命,可等它苟住了,规模扩大,生产加倍,成长为参天大树,到时候要了命的,就是他们这些老牌布商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老牌布商的命运只有两个,要么被吞并,要么被破产。

所以一旦发现有这种苗头,作为老牌布商该做的,就是不遗余力的疯狂打击,新织机这种商业机密得不到就得毁掉,不然等后浪形成,到时候哭的只有自己!

不过现在,红星布庄已经艰难地捱过被徐家打压的日子,挂上号子吃上皇粮了,再动手就是不长眼了,宋图南只恨自己当初只顾看热闹,还假惺惺说人家徐家不道德,现在发现若是自己早点儿察觉,这红星布庄就不会有入公主眼的机会,更不用说小铺子当皇商这种好事儿了!

朱挽宁看着宋图南阴晴不定的神色就是一个暗爽,她早先就觉得柔柔的铺子太过单薄,单有她和平江侯府撑着虚得很,发现宋图南这个大财主之后就一直琢磨着怎么把人拉下水,背后势力越复杂,铺子越没人敢动。

最好是将来再认识几个首富啊,豪商啊,统统拉进来加盟,让利不要紧,重要的是得把星星之火给点上,等着它有燎原之势那一天。

宋图南心情不爽,本来他没必要答应朱挽宁的交易把自己走私的货品给她交换一份儿,可正如之前所说,对于新织机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打压时间,那么打不过就只能趁早加入。

再出手打压也不是不行,问题现在都知道人家背后站着的是谁,秦鹿公主也邪门的很,不好好当她的闺阁贵女来抢他们这些生意人的饭碗,对各路情报都好像知道一点儿,这种人做对手可太难缠了,怪不得圣人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上贼船成了必然,宋图南也懒得挣扎了,起身便道:“我知道了,结契的事你选个时间派人通知我,到时候一起办了。”

朱挽宁嘻嘻笑,好心情关心他:“得嘞,您哪儿去呀?!”

宋图南愤愤道:“出宫!回府!”

关于新织机其实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红星布庄朱挽宁只是入股,不能完全作主,宋图南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新织机侵蚀市场,所以关于新织机还要几家坐下来好好讨论。

但今天,他不想再看见这个女人!!!

朱小妞丝毫没感觉自己不招人待见,挥着小手帕:“大爷慢走啊~”

她将将倚回去,还没好好喝两口裁月留的果露,就听一个温和的声音无奈道:“公主怎么在这里躲清静?”

朱挽宁抬头一看,果露到底在唇边沾了一下,“宋编撰?又是偶遇的督公大人?”

青年旁边站着的男人,正是几次碰上却没好好聊过的冯讪。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的交易

徐珩看见宋培风就有点不舒服了,虽然公主失踪的事儿到现在没查出来和他有关,可安宁伯府当天消失的不仅是公主,还有他,徐珩总觉得宋培风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因此见了这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扭头对朱挽宁说:“秦鹿,我去外面看看。”

朱挽宁还没点头,宋培风便淡淡道:“徐小将军,安宁伯府的事,还没让您长记性?”

徐珩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差点犯了原来的错误。

他脸色更加难看,朱挽宁赶紧打圆场:“没事儿没事儿,阿珩也是第一次当保镖没经验,你去吧,别走远就行。”

徐珩冷哼一声,抱着剑去了亭子外面,位置站得巧妙,既靠近朱挽宁身旁,又不会离得太近,一有事也好反应过来。

朱挽宁这才看向宋培风,语气也没那么好了,“宋编撰架子不小,一来就替我教训无逸殿的人?”

冯讪坐下来,也不说话,就笑着看这几人三角恋的关系。

宋培风倒是不在意朱挽宁的冷脸,“他都受过罚,还是如此放松,可见公主平日里娇惯了。”

朱挽宁挑眉,“受罚是因为谁你心里还不清楚?”

宋培风道:“正是因为清楚,才更要他上心。”

此人心知肚明还大言不惭,看起来比她还不破防,朱挽宁没词儿了,拿着杯子看冯讪,“督公当日辛苦,今儿怎么也来寻我?”

冯讪不喝果露喝清茶,慢悠悠呷,“臣听闻公主那儿新得了个玩意儿,正有兴趣,特来向公主讨要。”

朱挽宁好奇,东厂头子啥好东西没见过,她有什么吸引这人的?“我怎么不知我拿了能让督公看上眼的东西?”

冯讪眉眼中露了点笑,“琴鹤江南。”

朱挽宁立刻看向宋培风,青年好像并不在意他们的谈话,只是换了朱挽宁手边的果露,添了杯绿茶过去,对上她的视线还温柔一笑,“甜味添火,公主切莫贪多。”

朱挽宁不吃美人计这套,直言道:“你告诉他的?”

这人三天两头跟冯讪在一块儿,后者的“听闻”,想也知道是从谁那儿得来的。

说来也奇怪,宋培风一个翰林院编撰,走的是科举路子,一贯也没什么上进的心思,家世放在那儿也用不着他去搏什么,怎么就老跟一太监混一块儿?!这会儿跟阉党有交情的人可没什么好名声,不怕人家戳他脊梁骨?!再说冯讪也不是什么大好人,他自己一向是谦谦君子,跟这无利不起早的特务头子能有什么好聊的??!

小朱同学百思不得其解,宋培风却摇头,无奈笑笑。

冯讪道:“公主可能对宋二公子不太了解。”

朱挽宁眨眨眼,“什么意思?”

“图南这栋小楼在京中有名得很,”接话的却是宋培风,“生意冷落了,地段却好,前些日子关了门,便有不少人上门问呢。图南不知你要做什么,能打发的打发,打发不了的,如督公这样的,就只能漏个话。督公今日也是找我做说客,想和公主换那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