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坎,宋编撰家里有个弟弟,听说顽劣得很,映春说今日也跟来了,你说他会不会说什么无赖话来戏弄我啊!”

“坎坎,坎坎?”

朱挽宁望天,拿了个帕子往脸上一蒙,“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维心忍着笑给她拿下来,嗔怪道:“殿下可别乱说这些晦气的!”

寿宁公主犹不死心,攥着她的胳膊,“坎坎,你说话呀,你走了那么久,现在回来连个话都不肯跟我说了吗?亏你之前还天天说喜欢姐姐!”

朱挽宁要疯了,可疯了也没法,汍澜维心映春几个有多远离多远,看那偷笑的样子根本不打算来帮她解围,只好认命地哄起祖宗来:“哪能啊,我当然还是喜欢姐姐的,那什么,哪有那么多烦心事,谁敢欺负你,妹妹帮你把他摁在地上揍!”

寿宁甜甜地笑,甜得朱挽宁眼都花了,“谢谢坎坎,坎坎最好了,不如等下坎坎帮我掌掌眼,也好......”

这可万万使不得!朱挽宁迅速截断她这磨人六姐的话头,“那什么,琛琛今儿是不是也来了?我找他还有事呢,姐姐,咱先去开宴,开完之后你再来找我,昂!”

虽然她不把宋培风和自己之间那点子没头没尾的关系当回事,可也不能这么上赶着去找不自在,正好今日得了消息冯讪也进宫,她还有点小想法跟这位特务头子谈谈,朱炳琛也得抓过来当苦力,别天天醉生梦死当他的纨绔子弟,都通通给她过来干活!

两位公主到达水云榭时,收到帖子的贵女和公子已经通通来齐了,因着时间定在下午,也用不着备什么正经宴会上的菜品,水云榭五步一亭十步一廊,先头便是各家公子送来有关于荷的诗书画作,交错着摆放,也有画展那味儿,每副作品下还有落款,方便来参观的年轻人们互相恭维,心中评价。

走出这段,便是姑娘们送来的绣品、香薰,还有些绣着荷花样式的绦带,这里摆放得更是精巧,有个以荷香为主调的香薰独自坐落在四面帘子遮盖的小亭子里,有宫女在旁边奉茶,点心也是荷花酥和莲子糖,坐下来休憩时便能闻到那奇特而清新的香气。

更深处便是通到太液池了,这里停了几只小船,覆着遮阳的棚子,三两人一起上去,船夫便推桨开游。此处多是睡莲,莲叶铺平在湖面上,小船往前行走得远了,便到藕花深处,旁边是跟人一般高的荷花,兴致来了还能勾着取个莲蓬,姑娘小姐笑闹着也轻快几分,拨水分荷,若是忽然遇到一船公子,也是一种别样的趣味。

这样高级的游乐点子不像是寿宁能想出来的,小朱同学揪了有心去胡闹的小世子,又拦了偶然碰上的宋二公子,择了水云榭远离荷花池的一处凉亭,视野开阔,又有荷香阵阵,三人吃茶饮冰,也不算无趣。

当然,这个评价,世子殿下是万万不同意的。

“秦鹿!!!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是个纨绔!老子是纨绔!听懂了么?!别再跟小爷说什么庄子种地,小爷不稀罕!小爷要去跟美人儿玩!!!”

金娇玉贵的小世子一撩袍子就要冲,可前面站着个徐珩,伸个手假模假样地拦:“世子小心别摔了。”

后退三步,那儿又站着个维月,人家倒是不说话,剑柄往那儿一杵,没人想往上撞。

红衣青年嗤笑一声,随手就将瓷盏摔在地上,这瓷碎之声虽比不上玉,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朱挽宁眼皮子跳了跳,摆摆手,“维心,把这账帮二公子记上。”

没等宋图南说什么,又听她加了句:“按玉质的价,二公子不差钱。”

这下换宋图南磨牙,“你倒是能帮你姐姐省心。”

荷花宴是寿宁公主的名头,甭管这奇思妙想的游园是谁想的,好名声都是归了寿宁,这宴会上供应的茶具等,也一应是翊坤宫的名义问尚宫局支取,有破碎损坏的,自然是要翊坤宫来担责。

朱挽宁没理他,把闹腾的小世子又拽回来,自己往椅子上一踩揪着他衣领跟他算数:“亲王岁禄一万石,你作为嫡长子过了十岁就开始领一半的俸禄,你的那些同胞兄弟封郡王郡主,又是两千八百的,你家下面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合起来光他们就占了四千八百石,加上父皇逢年过节赏你们的送你们的,上千两银子的俸禄给你们发着,让你给我办点事儿还不肯?!”

一石米按均价五十文来算,睿亲王每年俸禄五百两,朱炳琛作为世子加冠之前领一半,而他的兄弟姐妹合在一起是240两,这就总共九百九十两白银,合算rmb十九万八,看起来比不过现代社会分分钟年薪百万,可仔细想想,年薪百万的精英不说前期教育投资多少,拿着百万年薪就要给人干百万收入的活,而亲王府呢?只需要投个好胎,老老实实不作妖,一年就有千两白银入手!

朱挽宁捧着这笔账无比心痛,她父皇这是拿养工程师的钱养大爷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公主府

这还只是睿亲王府一家,再算上其他几个亲王和分封的郡王,朱挽宁顿时觉得有种上不来气的感觉妈的这群人吃着皇粮没一点儿贡献,真是国家蛀虫!!!

朱炳琛不以为意,投胎好这点是与生俱来的,小世子根本懒得关心这点儿鸡毛蒜皮,“关你什么事?!你自己领俸禄那会儿也不见你拿钱心虚,我爹跟天子可是亲兄弟,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拿什么俸禄都是他该的!”

朱挽宁将人揪到面前,使劲掐了把少年的脸颊,眯着眼睛压低声音,“这只是明面上的账,据本公主所知,你家还有几个挂着庶出名字的干儿子,吃的也是两千石,莫非他们也跟我爹有个什么拐着弯的关系?!”

由于律法对于宗室的无视,以及俸禄上于宗室的优待,只要有孩子就能领俸禄,所以各大王府那是卯着劲儿生,生不来就认,到处认干儿子,只要挂着名,就敢伸手要粮。

每年运往京城的禄米只四百万石,而亲王到辅国将军等挂名宗室足五位数,光是宗室禄米支出就是个庞大的数字,更不用说还要跟官员发薪。后期宗室的俸禄就转为禄米加地租的形式,禄米朝廷承担,地租转嫁给农民,再次剥削在农民身上。

朱挽宁早看这封建毒瘤不顺眼了,正经宗室领钱她还能勉强说服自己这是皇权社会必然的,可凭毛认的干儿子一年也得拿个八百石的?!犯了错的庶人都有一百石,一家多个几百两,京城这么多贵族,每年拿的这不该属于自己的钱都能给南北旱涝给平咯!

但这种情况已在黎朝历史上存在了一百五十多年,就和贪腐一样,人人都知道是毒瘤,可动刀子去割牵扯太多,没人敢触碰这个庞然大物。

064也跟她分析过,作为一个小小的卷王培训NPC去挑战这种靠改革才能完成的事,她可能是嫌命长了。

朱挽宁还没活够,她还有好多事要做,所以她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但这把柄都送到手上了,她不趁机拐点人手回来干活是不是有点太冤大头了?!

她凶悍,小世子的气势就弱了下去,他又不管钱,他哪儿知道睿亲王府每年拿国家多少银子?!但自家庄子上养了几个闲人的事儿他可一清二楚,他小时候那些人还给他做过书童,只不过他嫌人多烦躁,统统撵了出去,于是父王就把人送到庄子上去练武,之后多安排在他身边当侍卫。

朱炳琛心虚了,别开眼嘟嘟囔囔:“有,有话好说嘛,又不是,又不是真不干......”

裁月给自家公子又盛了一碗绿豆汤,这是朱挽宁特意吩咐维心带来的苏式绿豆汤,做法并不复杂,但吃起来凉凉糯糯的,最是消暑。

天气越发热燥,水云榭的凉亭处处镇着冰盆,只这一下午的小宴,用掉的冰就是一个庞大数字,而这些贵族子弟惬意消夏的时候,到处是运送冰盆的宫女和内侍。

姐弟俩终于达成共识,一起坐下,朱挽宁掰着指头,“京郊那片留个庄子给我,然后城里别院你有闲着的也给我用用,夏季这波七月前完成播种,刚好到年内能收,但还要留一批秋收之后立马种下,我需要一个地方育苗,你有福州那边的人脉没?最好还是从福州找当地人......”

宋图南吃着绿豆汤,对这些民生民计毫不关心,只是定定地望着朱挽宁,对比她到底有什么吸引人之处。

朱炳琛已经被她搞疯了,头大地捂住脑袋,“朱挽宁!你是不是疯了?!好好一公主去折腾种地干嘛?!”

宋图南左看右看,还是没感觉这动不动直接上手修理弟弟的女人到底有哪儿好,不由放弃自己说服兄长大业,叹了口气加入群聊,“公主,本公子这里有个小道消息,不知道你感兴趣吗?”

朱挽宁撒开被她摇得吐舌头的朱炳琛,坐回自己位置,喝了口花茶润润嗓子,这才言简意赅道:“讲!”

终于安静下来,宋图南也没什么绕圈子的心思,直截了当道:“听闻陛下正在京中择处修建公主府,一处选了严氏旧址,一处是前首辅的宅子,已经开始动工了。”

朱挽宁一愣,寿宁出嫁就不能再住宫里,为她修公主府是必然,可宋图南说是两处,很明显,另一处是为她做准备的。

虽说她离及笄还有小半年,谈婚论嫁的事更是遥遥无期,不过公主府的修葺确实也该开始了,毕竟天子之女出嫁,无论是嫁妆还是家具,都得认真选了材料准备,细细雕琢,耐心打磨。

之前说过,今年夏秋两季,北方旱灾,南方旱涝交替,但灾情都没有太过严重,南方漕粮折银还是能撑住,北方也调了临近州府的仓库去赈灾,毕竟靠天吃饭的小农经济太过脆弱,没有哪几年是不闹灾的,只要灾情还在控制内,自然惊扰不到天上白玉京的仙人生活,这也是神宗还有心情关心嫁女一事的一部分原因。

小朱同学表情变化了好一会儿,才真情实意感慨道:“我爹对我真好!”

宋图南放下勺,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继续语出惊人道:“听说还要从五军营里挑百来名士兵去做公主府的亲卫,日后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