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后，姬停和慎杀去洗碗，沈芙心绕着青芜宗这座山转了一圈。她沿着昨日她们上山的路走至山下，却发现本该是宗门入口处的地方被一大片足有人高的杂草盖住了。

她指尖一划，火光顿时使这些杂草燃烧殆尽。

显露在眼前的是一片空白。

没有阶梯，也没有地面，只有空茫如雪的纯白色。

这个结界像泡泡一样将她们全都困住了，沈芙心想。包裹住青芜宗的结界隔断了时间与空间，如今山外依旧是山么？恐怕不然，如若她们在此被困得久些，山外的境况恐怕已然全变了，她们在山巅能看到的，只是结界展现给她们想看到的而已

原来不光那个传说中的大师姐是幽灵啊。她们全都是被包在琥珀里的昆虫，早已在此静寂不知多少年，是一种似死非死的状态。

为什么姬停的传送结界能闯进此处来？

沈芙心垂下眼眸。她在登山的阶梯上坐了不知多久，直到暮色四合，她才沿着阶梯回去，在路上又看见了那棵柿子树。

沈芙心驻足，伸手摘了一颗。

就在她伸手的瞬间，一把剑横在了她的脖颈边。

姜岱冷不知跟了她多久，此刻几乎压抑不住自己情绪的波动，近乎疯狂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青芜宗的秘密？”

沈芙心无视了她的威胁，将柿子摘入手中。

她温声道：“你们这些年里，天天都吃清汤面么？”

姜岱冷愣住了：“什么？”

沈芙心左手悄无声息浮现一柄水剑。

她反手将剑扎进了姜岱冷的大腿，护体灵力使姜岱冷无法割断她的喉咙，就在姜岱冷吃痛的瞬间，沈芙心将她手中的剑夺过来，扔进奔流的瀑布中。

“我的剑……”姜岱冷怒道，“你还我的剑！”

“用不着我去捡来还你。”

沈芙心不急着上山了。她坐在丧失行动能力的姜岱冷身边，托腮望向这条瀑布：“明天一早这把剑会自己回来，是不是？还有，你方才并非想逼问我，而是真的想杀我。”

她召出另一把水剑，刺穿了姜岱冷另一边的大腿。

“你想看死了之后的我第二天还会不会出现在青芜宗，会不会出现在你们空置着的那件所谓空房里，”沈芙心转回头，盯着姜岱冷痛得发白的脸，微笑起来，“很痛？我不会帮你的。反正第二天也会好起来，是不是呀姜岱冷。”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她如此亲昵地吐出来，姜岱冷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沈芙心，而沈芙心召出第三把水剑，视线下移，转向她的喉咙：“好人做到底，我帮你试试咯。”

出乎沈芙心的意料，姜岱冷忍着痛楚发出野兽一般的喘气声，她借着夜色低头看她，竟然发现她正在笑。

“没有用的，”姜岱冷咬牙笑道，“我早在自己身上试过，也在师尊身上试过……没有用的。”

沈芙心来了兴趣。姜岱冷看起来简直将她的师尊当孩子护着，竟然也曾狠下心杀过？她像食梦貘食梦一样，向来喜欢咀嚼旁人的痛苦，于是笑道：“如此说来，你的大师姐也是你杀的？”

提起大师姐这三个字，姜岱冷沉下脸孔。

她冷冰冰，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她是抛下我们，自己走的。”

第49章 “我和吾真是什么关系？”

沈芙心哦了一声, 往台阶上一靠，顺便将捅穿姜岱冷双腿的水剑再往深戳了戳。

听着姜岱冷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吸气声，她显然心情不错：“人都是自私的。那些什么大道无私舍己为人之类的话听听就算了，你跟你师尊一个心眼坏一个痴呆, 换我是你师姐, 也不愿意带两个拖油瓶。”

姜岱冷被她气得差点跳起来：“我师尊不是痴呆！”

鬼才信呢。沈芙心怜悯地对姜岱冷笑了笑, 慢悠悠道：“所以呢, 你师姐是怎么走的？”

姜岱冷呼呼喘气，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见沈芙心又伸手去拨弄贯穿她大腿，直插.进阶石里的水剑，她怒道：“不知道！一早起来就不见了，只留了张字条说她走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沈芙心托腮看她，“你大师姐已经死了？”

姜岱冷一怔, 吼道：“不可能！”

什么啊, 沈芙心觉得有些无聊。恨不是纯粹的恨，爱更不是纯粹的爱，姜岱冷分明是还对她的那位大师姐还有期待, 盼着她某日伤痕累累却像位战胜的将军一样回来接她们, 向她们伸出手说对不住师姐来迟了, 师姐如今就带你们走

宁可恨一个已经不可能存在的生者，也不愿相信她的尸骨八成已经被这些年的雪掩没。

沈芙心懒得细究她跟她师姐的爱恨情仇，换了个话题：“这种日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还记得事变的最后一天, 你们具体做了些什么吗？”

姜岱冷被她气狠了，咬着牙不肯讲话。

沈芙心不跟她生气, 她站起身，掌心又拔出两柄水剑。姜岱冷看着她，她温和地看着姜岱冷：“姜岱冷，我没什么耐心的。”

见姜岱冷一幅你能奈我何的神情，沈芙心微笑道：“你不说，我就去折磨你师尊，一剑一剑把她戳死再拖过来和你慢慢叙旧。”

说罢，她转身就走。只是没走两步，还残留着温度的手指便紧紧抓住了沈芙心的裤腿。

沈芙心站住脚，垂眸望去。姜岱冷怒火未熄的双眸死死盯着她，声音嘶哑：“不要去。”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沈芙心收起水剑，笑吟吟坐下来，“我可不喜欢当坏女人。”

……这里最坏的人就是你。姜岱冷在心里疯狂用剑扎她小人，深吸一口气，坦诚道：“最后一天的情形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我们一觉睡醒，便在此处醒了过来。师尊原先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师姐走后，她才陷入心魔，记忆停留在师姐走后的那一天，不再挪动了。”

“便在此处醒过来？”沈芙心微微蹙眉，“你们原先不是青芜宗的人？”

姜岱冷有些无奈。或许是因为岁月过去太久，或许是因为禁锢她们的阵法本身有洗清记忆的作用，她是真的忘记了。

“或许吧，”姜岱冷摇头，“全忘了。”

沈芙心坐在石阶上，仰头望向夜空。她拍了拍姜岱冷的肩膀，示意她往上看：“看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