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停立刻收起方才那番作态，温声道：“怎么会呢，我都是开玩笑的，小芙听听就算了，可作不得真。”

二人拉拉扯扯往前一路走去，蔓延在她们眼前的是三千里风，三千里月，三千里悄然萌发新生的花与树，身后是两道时不时挤挤挨挨在一块的影子，在风月中逐渐重叠，密不可分。

人界这头暂时恢复得七七八八，便轮到仙界与神界的重建了。

第197章 正文完结。

天道已死, 消化了祂的沈凌苍顺理成章成了新的天道。

莲花一脉?*? 血中本就流淌着始娥的遗志，只要她还活着一日，便能涤清一日三界的灵气。

不管她心是否系着天下苍生，身都是与苍生绑定在一起的, 莲花的状态等同于三界的气运。如今天道的重担落在了沈凌苍身上, 沈凌苍心中如何想另说, 反正知晓内情、见证过她与天道那场大战的众人对这个结果都还挺满意的

只是沈凌苍上任天道的第一日, 神界一个神也不剩了。

沈凌苍见没人帮她打下手，当然不会选择累着自己。女儿和姬停还在人界没回来，她便理所当然地薅来了慎杀闻人懿和燕丹，强逼着她们三人干完了往昔整个神界的神才能干完的活。在神界新主的威逼之下，这三人勤勤恳恳修复完了神界，还没等到沈凌苍一纸将她们恢复神籍的册封令，便先等到了沈凌苍下放往三界的第一道新禁令

“男人不许修炼，不许飞升, ”沈凌苍托腮看着面前三位累得脱相的下属, 忽然觉得当天道也挺好玩的，“雄性化形也不行。”

被沈凌苍收入麾下的打工三神组互相对了个眼色，闻人懿率先举起手。

沈凌苍一扬下巴：“说。”

闻人懿道：“首先我支持, 其次为什么？”

……沈凌苍倒没想那么多为什么, 她就是不喜欢, 不想，所以不让。但面对三位求知若渴的下属，她上任第一天还是有些新鲜感的, 于是不假思索道：“想到狗贼戒凡音我就倒胃口, 我恨。还有，我宝当年是被男仙收养的, 这男仙飞升上来不做人干尽恶事，我更恨这理由充分吗？”

很好，非常符合沈凌苍一贯的作风。如今三界都是沈凌苍说了算，就算理由不充分也得充分，如若不服，沈凌苍可以挽袖子露出拳头来跟不服她的人比划比划。

看见沈凌苍撩起来的衣袖，闻人懿露出微笑：“我觉得挺充分的。”

沈凌苍全凭自己心意行事，却不知晓自己发出的第一道禁令在某种程度上为人界的女孩们拓宽了多么广阔的道路，又隐形地改变了多少人的观念，将地位调转了过来。凭借着这道禁令，后续的数千年内发生了许多她们都始料未及的故事，人界出现了愈发多条如同太阴国内一样的河水

从此三界一如太阴。

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后话了。

总而言之，沈凌苍成为天道后的这些日子里，尽管身旁有慎杀她们帮忙，但仍旧实打实地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焦头烂额。神界人才紧缺，沈凌苍这才想到身边这些帮忙的人还没有名分，于是又挨个将慎杀姬停闻人懿提拔了上来，还是做她们当年的老职位。

闻人懿原本说打死也不肯再做神，想拉上燕丹一起从此退隐做对隐姓埋名的小仙。但面对沈凌苍颇有震慑力的本体，她欲言又止，最终选择屈服。燕丹想从本就偏远的丹殿搬去更偏远的矿山的愿望也落空了，沈凌苍知晓她心中仍对自己有愧，于是强行将她的丹殿移到了神界自己的办公殿正对面，这就叫做挟燕丹以令闻人懿。

至于沈芙心的邻居们，譬如景应愿谢辞昭，这些人协助推翻天道有功，沈凌苍倒不吝于给有功绩有能力的人职位，更重要的是神界如今空空荡荡，实在缺能用的神于是统统封作上神，她们二人分别作太阴司命大帝与武曲应龙神尊，除却各掌一边星宿之外，还司掌人族命数，以及除却人族之外的妖、魔、精怪等命数事项。

事到如今，魔族不得飞升的条例被发现只不过是一场谎言。旧天道本是邪祟，祂不敢让魔族发觉自己的身份，于是不让身带魔气的魔族碰触到飞升的门槛。祂加剧人族与魔族之间的仇恨也正是为了这一点，好让魔族一直被压制在阿修罗界，浸染魔族的魔气。

谢辞昭是个意外，她自婴儿时便在人界长大，竟意外飞升，从此撞破了这桩旧事。

从此在沈凌苍手下，魔族与人族享有同等的飞升权利，想来沈芙心的邻居版图又要壮大几人了。

旧天道倒台，景樱容也有空去瀛海将她的龙女祖宗们带出来，从此接掌瀛海，顺理成章地被册封了龙王。洛结夏心系仙界教育，倒不急着谈飞升神界这件事，说到时候先整顿好仙界的教育体系再谈别的。她可不想手下再闹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譬如师尊师姐抢师妹，师妹铁掌无情毁人道心什么的……

李剑台修为微末，沈凌苍对她印象勉强不差，特地问过她去意，问她是否愿意去接管神界矿山。但李剑台暂时回绝了，说打算先在仙界跟着结夏剑尊历练着，等修为拔高后再回来，也算不枉来过一番人世间。

……这些旧神新神的职位倒很好安排，但有一人十分棘手。

那便是承了万民愿力飞升成神的沈芙心。

既然她承了人界百姓的愿力，那么神职也得参考一番百姓们对她的供奉方向。沈凌苍阖眼感应了一会，脸色难得显出几分纠结

麻烦，的确是十分麻烦。

阿修罗界记着沈芙心一来就给她们下马威的旧事，在当地尊称她为杀神，坚信不疑供奉沈芙心的神像便能获得无坚不摧的力量；人界更是五花八门，有拿她的像镇宅的、也有许多商铺摆着她祈求招财的、更有求健康的、保平安的……

还有用来止小儿夜啼的。

沈凌苍头疼，将在人界办完事情的沈芙心喊至身边，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道：“宝呀，娘亲问你，你想成为怎么样的神？”

沈芙心偏着头想了一会，觉得散落在人界的故事的确都是她，但都无法定义她。事到如今，那个青衣碧眸的形象甚至比天上的神明更加深入人心，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打算做什么，不然就这样搁置着吧，有关于她的是非功过，还有她究竟是怎么样的神这件事，都等她万万年以后陨落了之后再等人评说。

于是沈芙心道：“我感觉这事还能再拖拖。”

既然女儿对此没什么想法，沈凌苍也很配合。反正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焊在神界干天道的活，总有一天她的宝也要上位的，或者现在就可以她很乐意将位置让出来，亦或是分一半。只是沈芙心不愿意，振振有词说她还没长大，等玩够了再说。

如若她下一句不是接她要跟姬停结为道侣这句话，沈凌苍会觉得她没长大这件事更加有信服力。

即便沈凌苍早有准备，但猝不及防听见这一噩耗，她还是骤然提高了声音：“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结道侣？”

沈芙心道：“明天。”

沈凌苍：“……”

不同于沈凌苍想象中的盛大华丽，沈芙心跟姬停的结契日办得很稀松寻常，场地不在神界，而是在仙界玄都花界沈芙心的仙山里。此时仙界已然修复好了，玄都花界的桃花一如寻常百年般开得轰轰烈烈，多添了几分喜庆。沾了花的光，如此倒勉强看得出来沈芙心今日是在办喜事。

姬停按照沈芙心所说的，不扎红绸喜球，不搭台子，不铺红绸做地毯，只是勤勤恳恳地跟慎杀她们一同去买了几张吃饭的大石桌，摆在仙山内。此次请的人也不算多，隔壁的邻居们算一波，李剑台和濯刃慕参商她们那几人又算一波，还有慎杀闻人懿跟燕丹。

至于莲婴，慎杀给她去了信，莲婴苦哈哈地说自己修为散了大半，况且看见沈芙心那张脸就发怵，还是不来了。

今日似乎只是寻常的朋友聚会，气氛松快，也没上什么精致绝伦的仙肴，而是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涮火锅，想下什么自己下，想吃什么自己夹。

自从吃下天道后，沈凌苍不再整日地饥饿，这些凡间的吃食也能尝出来味儿了。沈芙心不想弄煽情的那套，显然也不打算弄什么仪式，更别说梳妆描眉，洗把脸穿着新的红衣裳便牵着姬停跑出来了。

姬停倒是非常重视今日，早晨起来非常认真地沐浴梳头，恨不得将脸洗得发亮，又站在桃花树下使劲晃树，试图将花瓣掉些下来，她好拿来擦身。

只是她晃到一半，沈芙心便从房里探出头来：“你在干什么？”

“……无事发生，”姬停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要自己香一点，好让小芙沉迷自己多一点，于是她冷静地停下了晃树的举动，“我跟这棵树有仇，我看不得它开花开那么多。”

是么？沈芙心懒得计较她昏了头的一些莫名举动，又砰一声将门关上洗漱去了。姬停站在桃花树下，眸中的笑意比桃花更灿烂。真好啊，她跟小芙兜兜转转，终于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