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心点头:“是的,下一个就轮到你!”
喻湛虚见沈芙心已拔剑要将这些人尽数杀光,一时双颊发烫,冲上前道:“沈师妹,我帮你!”
沈芙心本想给她一耳光,又怕她爽到,于是伸腿踹了她一脚:“险些忘了你,打哪来的滚哪去!”
喻湛虚被她踹回轩辕台主身侧,轩辕台主一把揪住这孽徒,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未看清吗?你与你往昔师妹早已差了十万八千里,她修为不知比你要高深多少!这里根本无需你卖弄那点伎俩,跟我走!”
说罢,轩辕台主冲着沈芙心深深作揖道:“沈道友,还望沈道友高抬贵手,今日放过我这孽徒,回去后我定然好生管教她,再不会让她出来惹是生非!”
沈芙心本就没想着杀了喻湛虚,喻湛虚和赵览萤既然那样想要权名,比起直接一剑给戳死了事,还是让她们功亏一篑道心破碎来得痛快。自重生后她便变得有些疯癫,更享受反刍旁人表现出的痛苦,于是此时挥挥手道:“要走赶紧走。”
景樱容站在一旁,见漫天灵气绞乱,就连自己都无法再动用灵力,心中震撼万分。她垂手站在一旁,看沈芙心下饺子似地挨个夺人仙魄,整个仙府都几乎被血淹没,她默默站远了点,生怕她杀红眼认不出自己是谁,将自己也给剖开。
……话说回来,那两口鼎还能用吗?
景樱容没敢凑过去看鼎内的景象,只是想想就觉得反胃恶心。而沈芙心心理素质极好,始终面带微笑,那身青衣几乎要被血给尽数染红。如今不似青莲,更像开在血泊里的血莲花,清丽无害的脸上竟然平添几分女鬼似的狰狞。
待到万籁俱寂,连血流声都不曾响起时,景樱容硬着头皮再看。只见沈芙心手中长剑莹莹发亮,又添上二十余粒亮晶晶的星子,任谁看了都要赞上一声漂亮。
见沈芙心哼着歌在堆满堕仙的仙府中净手,用湿漉漉的手一下下擦拭自己的剑柄,甚至有闲心走来走去折了一堆树上的花枝准备带回去插花,景樱容终于忍不住道:“你杀了这样多仙,你不怕吗?”
“我怕?我怕什么?”沈芙心悠然自得,走至景樱容身侧,丢给她一剪散发着血腥气的花枝,“这些仙不怕折辱我,我还怕弑仙?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天下英豪如过江之鲫来来去去,我杀其一条,杀其十条百条,都会有更多飞升上来补上说不定新飞升上来的能听得懂人话呢?”
景樱容憋了半晌,道:“你跟我皇姐倒是同类人。”
“别了,你姐是好人,我宁做恶人也不要做好人,”沈芙心拍了拍景樱容的肩膀,道,“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不是没道理的。”
说罢,她便与景樱容一同往外行去,顺便随手给院中丢了把灵火。灵火顿时燃烧起来,蔓延至始终站在一侧的赵览萤衣下。火烧并不能使她疼痛,可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使赵览萤几欲昏厥。
她再度看了一眼沈芙心远去的身影,终于飞身而去,躲回了青帝灵山。
*
神界,神矿山。
姬停等了一阵,没再等到沈芙心的回信,便知晓她那或许也正在忙。想到小芙回信所说的“介绍道侣”,姬停内心升起一阵不爽,但转念一想,反正提出这事的人八成如今已经倒霉了,于是便勉强不再去想此事。
神矿山粗粝的风裹挟着砂砾直冲她面门而来,将姬停脸上的面具打得喀喀作响,更多数尘沙是藏进了她的头发中,她感觉如若在此处站满十二个时辰,自己定然会成为一尊沙塑。
这里是神矿山,神界最偏远的北端,凄清苦寒,每当有风刮过数座矿山时,便传来凄厉如同鬼哭的山啸声。众天兵都不愿在此值守,于是每月私下里抽签,抽中了是谁便当月择一日去。
姬停顶替的这具原身便抽中了此月十五值守一日。
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倒霉蛋,此时她们正一左一右站在神矿的结界正入口处,各守各的,默默无言。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格外强劲的阴风刮过山体,她们身后最大的那座矿山发出了如同尖叫般的怪声,似哭似嚎,那声音如同数柄锈剑互相摩擦般难听。姬停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矿山,身侧的神兵见她抬眸,便也跟着看了看荒芜的大山,低声道:“忍忍便过了。”
姬停见她愿意搭话,便跟着轻声回应道:“这声音实在可怖。”
“往昔也不是这样的,”此处平日里方圆百里除却天兵外都不会有人靠近,那天兵见四下无人,便悄悄道,“你资历不深,不知晓内里的门道,今后若再抽到你月值,还是切莫与人抱怨的好。”
姬停便道:“感谢前辈点拨,我确实不晓得神矿从前的事情。”
这资历更深的天兵到底有些心软,在心中估量一番,还是决定解释与她:“原先这神矿倒也不是如今这样荒凉。倒推回三万余年前,此处热闹得很,有许多神匠在山内采矿打铁,供给神界所有的兵器。那些神矿打出来的兵刃结实得很,无坚不摧,用上万年都不会坏。”
“我见矿山内似乎没有神匠活动,”姬停道,“矿山还有数座,为何不采矿了?”
“……这事本不该再与旁人说,你悄悄听好了,不要听过后就出卖了我,将嘴闭严实些。”
姬停在面具下眨了眨眼,抬手做了个将嘴缝起来的动作。那天兵见她应允,便继续道:“里边有几个神匠犯错,偷了神山最深处封存着的神铁。”
神铁?姬停心中一凛,顿时想起来那个勤勤恳恳打铁的李剑台。她竖起耳朵,低声发问:“真是奇也怪哉,自己都是做神匠的人,何苦要偷铁?”
“这块神铁可不同于其它神矿中的铁,”天兵将声音压至最低,“传说这块铁乃是矿山孕育而出,通悟人性,会听人言,卧在山之最深处仿若安睡于母亲子宫……”
听见这句话,姬停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块形若婴孩的铁。”
第95章 反正小芙不算外人。
矿山, 神铁,婴孩。
这仿佛是人间志怪小说的开端。故事开始于两个离经叛道的工匠,她们的名字并未被记载,众人只知晓她们是一师一徒, 一脉相承的关系。
或许叛逆的血缘也会通过她们手中同执的铁锤传递。最一流的师傅与最一流的学生是众神匠中的佼佼者, 只有她们二人能设法进入神矿山脉最深处, 去寻找更多样更神秘的矿石。师徒二人在神界工作三千年, 勤勤恳恳,三千年里从未离开矿山一步,直到某一日,她们在矿山某个隐秘的洞穴中发现了那个东西
那块被神界称作铁婴的神铁。
铁婴虽然名字中占个“婴”,形似婴儿,为矿山孕育所生的精灵,可说到底仍旧是块铁。它是实心的,没有心肝脾肺, 没有痛觉, 摸起来冰冰凉沉甸甸,可见到那两个灰头土脸的神匠,竟然会张嘴喊她们为娘亲。
它对二人格外亲昵, 虽动弹不得, 却懂得吱吱呀呀地朝她们笑, 要她们抱。
两位神匠面面相觑,见这铁婴只有猫崽子大小,想必还会再长大, 又想它长大成型再带出去供奉给神界诸神, 好讨得更多好处,于是便将它的存在瞒了下来, 将其悉心藏在矿山中照料。
只是感情终究是最难测的东西。
日子一长,这对师徒终究还是对铁婴生出了恻隐之心,知晓将其带走只有熔断制成神器的下场,于是将它的存在一瞒再瞒,直到被神界发现的那一天。
那时铁婴正在牙牙学语,铁做的一块东西,竟然能如婴儿般咿咿呀呀地发声。整个矿山的神匠都围聚过来,看神界派来的天兵手执铁锤,要将这只铁婴砸裂开,取走它身上的铁拿去铸剑。只是砸了无数次,它仍旧毫发无伤,甚至以为人们在与它闹着玩,咯咯地笑了。
无人能将铁婴劈开,于是神界下令,将铁锤交予至最初发现铁婴的那两名神匠师徒手上。她们的脖颈上架着天兵的剑刃,被迫举起铁锤,将这只自山中生出的精怪铁婴砸得四分五裂。
铁婴没有痛觉没有知觉,除却这对师徒之外,所有人都只将它视作没有生命的铁。
自它身上掉下来的铁块被奉命而来的天兵拾走,铸作数条力量强大至可禁锢神明的缚神链。
说来也奇怪,这块神铁被敲碎后,只剩下最后小小一块掉在地上,顷刻间便颜色发暗,变成了矿山中最寻常的那种废铁。天兵离去,工匠们将这块小小的废铁块扔进她们堆积垃圾的废矿坑内,咕噜噜滚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