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灵石聘我?难道不是逼我将身上三千灵石交予她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倒贴?

她揣着手百无聊赖等着看好戏,果然,下一刻喻湛虚怒道:“区区三千灵石罢了,我出一万灵石,你让她离开青帝灵山!”

“喻师姐,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沈芙心的笑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她像是懒得与喻湛虚在此处争论,转身便走,“你没资格管我的闲事。”

听见这句话,喻湛虚也不追了,怔然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姬停跟着沈芙心踏过一阶阶青台阶,回眸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喻湛虚,轻声笑道:“一万灵石都不心动,你与她有仇?”

她本是调笑的态度,却没想沈芙心应了一声,随口道:“是啊,有仇。跟我有仇的人海了去了。”

姬停闻言有些诧异,此时二人已回到山巅,沈芙心将她往自己那间青室中一推,反手给整间小室套了个结界。

姬停被她一把推坐在榻上,沉默着环视一圈,最终望向没有门的门框:“斯是陋室,可怜屋主的德行却……”

沈芙心道:“闭嘴。”

她此言落下,二人之间顿时陷入一阵有些微妙的沉默。正当此时,沈芙心榻边的小窗被一阵铎铎声叩响。姬停嘴是闭上了,手却没闲着,立刻代沈芙心打开了窗户。

窗外无人,只有一只通体青色的大鸟。

这鸟颇通人性,见是生面孔开的窗,嘎地怪叫一声便想飞走。姬停眼疾手快将它薅了回来,一把捏在了手里。

她做派娇弱,但抓鸟的这瞬间手指完全伸展开,沈芙心这才发觉原来她的手很大,十指修长,虽然白皙却不失凌厉……

这双手不像是捏着星棋为人卜算的天机算师,更像是提剑上战场的剑士。

思绪飞远,姬停却抓着那鸟献宝般怼了上来:“这鸟是来找你的。”

传信青鸟被她掐得浑身毛都炸了起来,若换做寻常,沈芙心早就心疼地接过来为它顺毛打理。可今日她只是冷眼瞟了一眼:“是我家豢养的鸟。”

“你家?你家在何处,”姬停对此很感兴趣,“既然有个家在,何愁找不到关于你娘的蛛丝马迹。”

“仙界以西的故藤仙居就是我家,”沈芙心道,“只不过我是从外头拾来,被抛弃的仙胎。”

她边说边抠开青鸟的喙,将里头一颗碧色珠子抠了出来,随手掷碎在地上,顿时有一面水镜在二人面前浮现。

沈芙心没有避着姬停的意思,水镜中的内容她前世便见过。只见枯藤树下走来一位紫衣仙人,眉目算不上庄重,甚至隐隐透出几分软弱轻浮。

但在面对水镜的那一刹那,他沉下眉眼,看得出竭力想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芙心,想必虹京仙子已将契书交予你。你与仙子的喜事就定在六月初五,定要记得为父告诫过你的,这桩喜事对你对家中都是求不来的好助力。为父含辛茹苦当牛做马地养你七百年,芙心,你要还恩……”

看着水镜中那人的喋喋不休,姬停忽然道:“沈芙心这个名字,是他给你取的?”

沈芙心怔了怔,抿唇道:“不是。是当初裹我的荷叶上绣着的。”

若非遗弃她的人为她留有一个名字,她也不会记挂素未蒙面的娘亲七百年。

姬停了然:“也是。看他贼眉鼠眼的,不像是能取出好名字的人。”

沈芙心心中一动。此时便宜爹已说到最后一段:“……三日后,你大哥赘入天擎府,你回来吃喜酒。如若虹京仙子愿意赏脸,便请仙子一同来观礼……”

听到这里,姬停古怪地笑了一声:“看不出来,长得贼眉鼠眼,倒还挺爱多管闲事给人拉红线的。”

“他这是在做一本万利的生意,”沈芙心轻描淡写道,“他是男仙,受不了天地感悟诞仙胎,便四处搜寻,收养孩子。待孩子大了,能为他付出了,便如同攀附的藤蔓般四散出去同仙人们结契,以供他汲取好处。我是如此,我们所有人都如此。”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将他杀了?”

沈芙心抬眸,恰巧撞进姬停仿若燃烧着火光的双眸中。

“从前我连剑都拔不出,修为低微,何谈杀他?”沈芙心顿了顿,道,“何况仙界并无死这一说,所谓的杀了他,他也只是沦为行尸走肉般的堕仙而已。精神死而肉.体活,哪怕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活也是活,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堕仙?”

姬停困惑道:“什么是堕仙?”

沈芙心比她更困惑:“仙不死,只堕,这是仙界通用的常识。你当真连这些都忘记了?”

姬停垂下眼,像是陷入了沉思。过了一阵,她见沈芙心站起身,又问道:“既然杀不了他,你难道要容忍他在仙界永生永世地活下去?”

沈芙心笑了笑,抬起脸道:“自然不想。他不是喜欢当牛做马么?有个地方,比仙界更适合他。”

第9章 沈芙心道:“滚下去。”

天色渐晚,山巅数间青室中亮起点点灵火。沈芙心运息温习了一遍心法,再睁眼时,只见坐在榻上的姬停仍旧在专心致志地拔传信青鸟身上的鸟毛。

那只鸟缩在她掌间瑟瑟发抖,目露痴呆,却硬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沈芙心看着床头那堆流光溢彩的羽毛,再看看被拔个精光的青鸟,愈发觉得神棍有病:“丑得要命,赶紧扔出去。”

姬停哦了一声,随手拉开窗便将鸟丢了出去。她一刻也闲不下来,似乎对什么都好奇,见沈芙心盘膝坐着,便托腮问道:“方才上来时,你唤那个拦路的人师姐。小芙,你是剑仙?”

“不是,”沈芙心蹙起眉,“别叫我小芙。”

姬停上下打量她,赞同地点点头:“你身上有丹鼎的紫烟香气,而非刀剑煞气,的确不像剑仙。”

闻言,沈芙心呼吸微滞。

仙界已三万年无人修鼎术,姬停是如何嗅出炉烟气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带回来了一个棘手的麻烦。这个神棍的年岁或许比自己娘亲的娘亲还大,这算什么,如若自己冲撞了她,她还能用不敬老这个借口在心中狠狠谴责自己一笔。

想到这里,沈芙心浑身恶寒。她站起身,状似不经意道:“你闻过丹鼎香气?”

“兴许没有,”姬停道,“横竖都是烧柴火味,我猜的。”

沈芙心狠狠用眼刀剜她,姬停毫无所动,在榻上仰头睁大眼看沈芙心:“今夜是你我二人一同在这睡么?”

沈芙心道:“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