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1)

刘翁忙活起来,命人去煮药打水。

程慕宁亲自送了荀白趋,行至廊下,倏地叫住他:“荀叔。”

荀白趋眉梢一挑,这还是公主第一次跟着裴邵这么喊他,以他的身份是绝对担不得公主这声称呼的,但荀白趋没有假模假式地做出惶恐状,只说:“公主不必担心,是真的没有问题,他的状态比我预计得要好上不少,也得亏了他自己身体底子好。”

程慕宁松了口气,“多谢荀叔,有劳操心了。”

荀白趋笑,“应该的。”

那边周泯从后面走来,这两日事多,他已经顾不上为那女子动怒伤怀,“公主,那群太医还在偏院,是送走还是?”

“他们奉了御令,不见裴邵醒来是不会走的。”程慕宁吩咐道:“都是听命办事的,不必与人为难,但让人看好了,不要让他们随意走动。”

“是。”周泯应了声,又说:“今早递来几张探病的拜贴,其中不乏与咱们走动频繁的官吏,不知要不要回?”

“人都没醒探什么病,无非是来打探裴邵究竟能不能醒罢了。”程慕宁说:“都拒了,正好趁此机会瞧瞧有谁耐不住性子要倒向另一头,把名字记好了。”

周泯觉得有道理,连连应是。

荀白趋听罢,往槅门里看了眼,心道这小子再不醒来,府里就可以换个主人了。

程慕宁进到屋里,烛火通明,侍女架好了盥盆,刘翁解掉了裴邵汗湿的里衣,露出的精壮身躯烧得都泛起了红。程慕宁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刘翁,我来吧。”

刘翁“欸”了声,“怎么好劳动公主,这伺候人的差事还是老奴来吧。”

“不妨事。”程慕宁径直俯身下去擦拭他的身体。

刘翁没有再多言,打了个手势叫屋里人都退下,但仍不放心地在旁站了会儿,可公主照顾人的动作很娴熟,这在她那天去看望许淙时刘翁就发现了,这大抵是身为长姐的缘故。

刘翁曾经听说过,宫里的孩子太少,圣上少时与公主情谊匪浅,十分依赖公主。

裴邵肩头有一道很深的咬痕,程慕宁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才想起来那天在扶鸾宫她咬过他,看这伤口处结的痂,她那夜咬得恐怕不轻,也没见他皱个眉头,她竟然没有察觉。程慕宁缓缓吐了一口气,擦拭的力道更轻了些。

刘翁看她专注的神态,不由笑了笑,悄声退了出去。

“刘翁,给他拿身干净的寝衣”程慕宁刚一回头,屋里就已经空空荡荡,她怔了下,起身时却听砰地一下,撞到床了,程慕宁轻“嘶”了声,捂住后脑勺的地方闭了闭眼。

她原地缓了片刻,把帕子丢进盥盆里,轻车熟路地从衣橱里翻出了衣裳,只是正要阖上柜门时,程慕宁眼尖地瞥见了一抹紫色衣料,被压在旧衣下面。

倒不是程慕宁疑神疑鬼,实在是这浣花锦的料子太罕见,即便是宫里一年也就那么两三匹,大多还都赏给了那些高门女眷,程慕宁自己都只得过一匹,还是事出有因……想到这个因,程慕宁顿了顿,捏着那一角将料子抽了出来,是一条丝绦。

那上面用金线刺着眼熟的藤纹,程慕宁眉梢一动,几乎立即想起来这是她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她丢失的东西。

那大概是程峥刚登基不久的事情。

先帝的葬仪办完不久,程慕宁就打上了裴邵的主意。那时程峥的皇位坐得摇摇欲坠,程慕宁做事有点操之过急了,她没有与裴邵慢慢耗的意思,只能给他下一剂猛药。

为此还特意将压箱底的浣花锦送到制衣局,命宫里的绣娘赶了一身衣裙,从里到外都是这身滑不溜秋的料子。

诚然那时没有成功,这人推开她的动作太快太凶。

说实在话,那被裴邵一把推到床尾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程慕宁下意识地摸了下方才磕到的后脑勺,连痛感都如出一辙。

彼时信心满满的长公主也很难以置信。

兵荒马乱中程慕宁自然不会在意丢了一两件贴身物件,只是依稀记得红锦归纳衣裳时说:“可惜丢了条丝绦,剩下的料子也不够做呀,料子不搭,这身衣裳不就废了么。”

红锦于是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程慕宁并不在意,她盘腿坐在榻上,还在皱着眉头思考怎么拿下裴邵这个油盐不进的人。

现在那条丢失的丝绦被攥在原主手里,她隔着屏风看向床榻的方向,垂目琢磨了片刻。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前几天去了趟医院(问题不大),最近在努力调整作息,并且发现还是上午更新状态更好,所以之后大概都是这个时间了(大概十二点前后),有推迟的话会另外说(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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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 第 64 章

◎“我不喜欢。”◎

夜风敲窗, 暮色苍茫。幽微的清香随着程慕宁的走动时近时远,裴邵蹙了眉,梦到了刚入京那会儿。

先帝不久驾崩, 也就是宁熙元年的孟冬, 连老天都应景地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 但京城的冷风不如朔东劲烈, 裴邵又养了个人高马大的体魄,值守政事堂的禁军冷得直哆嗦,就裴邵还笔挺挺地站在那儿。

风呼呼地刮在他脸上,他连也眼都不眨一下。

他目光错过几株刚栽种的红梅, 看向政事堂敞开的窗。

旁边的禁军见他看得认真,伸头过来顺着视线一觑。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瞧见正在大发雷霆的小皇帝,和他斜后方捧着一则奏疏的长公主。只见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皇帝忽然夺过公主手里的折子, 猛地往下掷去, 怒道:“岂有此理!他做梦!”

“欸,不知道吧?”禁军倏地开口。

裴邵没有看他, 目光还落在殿内,“知道什么?”

这宫里的禁军不少是显贵人家的公子, 在宫里当差就是为了镀层金, 将来方便入朝为官,这些人说话不似宫人谨慎,有什么说什么,道:“公主啊。打先帝驾崩后, 求娶公主的折子都不下五六封了, 今早这一封, 还是从叙州来的。”

裴邵侧目, “先帝刚驾崩,公主的孝期还没过。”

“所以啊,这不是把天家脸面往地上踩么,要不咱们这小皇帝能发这么发的火?”禁军低声说:“新帝登基,咱们这今上年少不抗事,多少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况且他上月刚处置了穆王,穆王在军中多年,结识的都是武将。武将么,性子轻率莽撞……啊,没说你哈,反正这些人联手要给圣上难堪,有圣上难受的了。就说朝廷在叙州设茶课司,以往每年秋日他们都得把交易来的蕃马送回朝廷,今年秋日因着先帝驾崩这事耽搁了,但都过去一个月了,眼见着入冬,叙州那里却找各种理由推脱这事,今上下旨催促,那边的守备军指挥却回了封求娶公主的奏疏。啧,你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