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1)

“图雅”

阿日善正要反驳她,就见对面敞开的支摘窗外闪进了一个人影,图雅顺着阿日善的视线,看到闻嘉煜从窗外一跃而进。不对,确切来说是是那日苏,他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夜里行事时“闻嘉煜”是无需乔装打扮的,他真实的模样在京城本就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即便是日日打照面的工部官吏见了他这张脸,也无法将他与闻嘉煜联系在一起。

图雅仿佛对他的到来早有所料,先发制人道:“用不着你教训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看你怎么对乌兰巴日交代!”

“你是不是疯了?”稳妥起见,那日苏耐着性子忍到了晚上才来,此时酝酿了一整日的怒意达到巅峰,说:“夜袭永宁公主,图雅,你以为大周的皇城是你的跑马场,任你来去自如?”

“我说过了,杀了永宁公主是最直接的方式!”图雅挑眼看他,“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大周皇帝和永宁公主反目上,你赌的是人性!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亲姐弟,倘若反目不成,我们岂非是竹篮打水?”

“那你杀死永宁公主了吗?”那日苏沉声说:“你没有,你打草惊蛇了。”

“一时失手而已。”图雅坐在椅上,昂首说:“我打听过了,永宁和永昭一样,都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不是那个侍卫和那个男人,我一定能杀了她,等着看吧。”

“你用什么杀她,用联姻吗?”那日苏露出讥讽的表情,“你太可笑了,朝廷不可能同意乌蒙与朔东联姻。”

“我当然知道。”图雅翘起腿,抱臂说:“你想让大周皇帝同意互市,以此与公主产生矛盾,可现在皇帝犹豫不决,我提出以联姻交换互市意在逼迫皇帝做出选择,要在二者里选一个,他必定更倾向于选择互市。那日苏,我可是在帮忙推动你的计划,毕竟你的动作实在太慢了。”

“多此一举。”那日苏说:“来日乌蒙攻入大周还需要朔东抬手,你此举只会激怒裴邵,让乌蒙失去朔东这个朋友。”

“你放心,我会替乌蒙留住这个朋友。”图雅拿起镜子看自己漂亮的脸蛋,说:“中原的男人和草原的男人有什么区别?或许我有比你更快与朔东交好的办法。”

图雅是草原最风情的女人,她凭这张脸的确令乌蒙无数男子倾倒,那日苏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只静静打量了她片刻。

脸是图雅的骄傲,她毫不吝啬地仰头让那日苏看,翘起的唇角写满了等待夸赞的期待。

却听他淡淡道:“昨夜裴邵难道是看到了你的脸,才没把你踩死吗?”

图雅敛了唇角。

那日苏却嫌不够,平稳的声调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嘲讽:“如果你的脸蛋有用,岱森就不会叛离了,那晚你被岱森丢出营帐的事情,还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遍吗?”

“砰”地一声,图雅起身砸碎了镜子!

她仿佛被戳中了要害,脸色唰地冷下来,尖叫道:“那日苏!”

“好了!”阿日善不想听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争吵,他攥着佛珠的掌心重重拍在案上,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叩门声,侍女隔着门板说:“圣者,永宁公主府上来人了。”

屋内三人皆是一顿。

银竹已经站在门外,她手里提着个食盒,等待的时间里她的余光扫过这座院子。使臣进京不能带太多人手,所以院子里只零星立着?*? 几个护从,但看这些人的身量,只怕以一抵十也不在话下。

正打量着,房门打开了。

率先出来的是阿日善,他双手合十朝银竹一拜,这个乌蒙来的僧人总是显得十分和善,与后面随之而出的图雅对比鲜明。图雅垂睨着眼,语气不善道:“公主府的婢子,你来做什么?怎么,昨夜的事,你们公主打算与我算账么?”

银竹笑了笑,她站得笔直,从食盒中端出汤药,有条不紊道:“图雅公主说笑了。永宁公主风寒未愈,不宜见客,只是知晓了图雅公主想要拜访的热切意图,要奴婢来转达一句歉意。昨夜的事不过是一场乌龙,府里的人没轻没重弄伤了图雅公主,这是我们公主特意送来的药。”

这药味好重,图雅眯了眯眼,迟疑道:“永宁公主还真是好心,宝音,你去拿来。”

旁边的乌蒙婢子上前端过汤药。

图雅挑眉说:“好了,你走吧,替我谢过你们公主,不过我还是想要见她,大周的公主,难道个个都是缩头乌龟吗?”

银竹没有驳斥她,却也没有离开,“公主的吩咐是要奴婢看着图雅公主用药,没有完成公主的交代,恕奴婢不能走。”

图雅本就不信这大周公主的好心,闻言更不敢随意服药,“公主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已没有大碍,这药太苦了,我喝不惯。”

银竹却从食盒里捧出一碟蜜饯,说:“公主早已料到,早就替图雅公主备好了。”

这显然是一种逼迫,图雅不悦地蹙起眉头:“我不想喝这药,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阿日善见她已然没了周旋的耐心,在旁打圆场道:“图雅刚用过药,此时再喝药,只怕药性相冲。银竹姑娘不若把药放下,晚些我会看着图雅喝下的,永宁公主的好意我等不敢推拒。”

银竹并没有自报过姓名,闻言看了阿日善一眼,她微笑地颔了颔首表示回应,却依旧捧着那碟蜜饯,没有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的意图很明显。

图雅恼道:“你”

“既然公主府特意送了药,”一直躲在门内的那日苏走了出来,银竹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他有意不去看银竹,只径直从婢女手里端过药碗,递到图雅面前,说:“我们自不能拂了公主的好意,图雅公主还是把药喝了,也好让永宁公主安心。”

图雅闻着这药味,胃里的恶心直往上冲。她瞪着那日苏,咬牙道:“你干什么?”

那日苏神情严肃,用旁人听不见的音量说:“把药喝了。这药没毒,你别惹事。”

四目相对,廊下隐有剑拔弩张之态。

“我、不、喝!”图雅一把挥开了药碗,对银竹说:“告诉你们公主,我不喜欢喝药。她要真有心,就来与我见一面,正好与我聊聊那位姓裴的大人。”

本以为这个公主府的婢子会因此动怒,谁料银竹却只是看了眼摔碎的药碗,颔首说:“奴婢会替图雅公主转达,夜深了,便不多叨扰。”

银竹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反倒让图雅怔了片刻。

廊下的阿日善和那日苏都很沉默,好半响,那日苏才说:“你知道当年永昭公主和亲,大周皇帝为什么能拍板定案,并且以此逼退了他的姐姐吗?”

图雅疑惑地看向那日苏,“当然因为他是皇帝。”

那日苏扯了扯唇,“他是个没有本事的皇帝。他之所以能决心定下和亲事宜,是因为当时他的舅父党羽众多,以至于朝中多数大臣都同意用公主和亲来换得短暂的安宁。而且在那个时候,这的确是个平息战争的好办法,不要说户部的张吉和兵部的冯誉这两个对乌蒙恨得牙痒痒的人了,当时就连皇帝和公主的老师,都没有明确出言反对过这件事。”

“现在也一样。”图雅说,“大周不想起兵,就只能退让。”

“不,现在不一样了。”那日苏说:“因为永昭公主的和亲并没有换来和平,这两年乌蒙对大周边境的骚扰从没有停,大周人不是傻子,所以张吉才会跳出来反对!大周皇帝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一旦朝中反对互市的声音朝一边倒,他见没有胜算,便会主动同意公主的做法。而你近来不把大周放在眼里的行为,已经让这些人十分不满,你猜他们对乌蒙的容忍还剩几分?”

“可”

“你再猜,”那日苏打断她的话,说:“为什么明知你不会喝下这碗药,公主还执意派人送药来?她在与你示好吗,不,她觉得你愚蠢。你今夜摔碎的不是长公主送的药,而是大周的面子,明日早朝,礼部第一个就会将此事当庭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