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耀牵着他的手,说:“没见到你,猜你在这儿。”
“昨晚谁照顾季小吉?”
“让妈妈去接送了。”
季小吉有人照顾就好,季白书随后问起何远这事怎么处理,会不会被控告坐牢死刑,方家、于子明背后的人是不是很难惹。
王元耀笑笑说:“不会,他们没法蹦跶了。七年前拿他们没办法,七年后蹦跶再高,也能一脚踩死。”
季白书依稀猜到一点,“何远没事就好。”
王元耀拥着季白书往回走,远远看到方家人堵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吵闹,方父和方母头发花白、神色疲惫,拦住医生要求他们必须调派资历最高的医生医治昏迷的方稷和于子明,那副做派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怎么?”
“没事。”季白书摇头,无论方家还是方稷,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打定主意远离方家,却没想到方稷醒来后,记忆恢复了。
8
方稷到科研院堵他,季白书以为他是来替于子明求情的,直截了当拒绝:“我不可能帮你们劝说何远放弃控诉于子明谋杀,于子明绑架、纵火谋杀何远,意外谋害傅嵊重度烧伤,证据确凿,劝我没用。”
方稷:“我是来找你。”
季白书皱眉:“找我什么事?”
“这里说话不方便,去前面的茶饮店说怎么样。”
季白书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方稷在茶饮店要了一个半开放的包间,对季白书说:“还是普洱加陈皮怎么样?”
季白书:“随便吧。”
方稷于是点了杯陈皮普洱,点单结束后,说:“你的喜好还是没变。”
季白书心一跳,冷冷看着方稷说:“长话短说,找我到底什么事。”
方稷沉默良久,在季白书感到不耐烦之际才开口:“我恢复记忆了,季常。”
他开门见山,季白书心里的猜测落实下来,反倒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我不是季常,我叫季白书,你可能认错人了。”
这时服务员上了一盅陈皮普洱茶,端上来两个干净的青花瓷茶杯,方稷挥退服务员,自己慢腾腾地倒了两杯普洱茶,看着茶水橙黄、水汽上升,氤氲着对面的季白书的眉目,让那陌生的眉眼瞬间变成曾经熟悉的模样。
“我忘了,你也失忆了。”方稷将一杯普洱茶端到季白书面前,同他说道:“你本名就是季常,季白书是你失忆后,王元耀为你捏造的假身份。他们母子联手让‘季常’这个名字和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全部埋葬,他们欺骗你,为你捏造一个季白书的新身份,斩断你和过去的联系,让你失去父母留给你的房子、回忆,和唯一的亲人何远。王元耀还冒认季小吉另一个父亲的身份!”
方稷娓娓道来,语气还算平静,只握住茶杯的手青筋虬结,手臂用力得绷成一条直线。
季白书听完他的叙述后,问:“说完了?”
方稷:“你不信我?”
季白书:“你污蔑我的家人,还反过来问我信不信你?”
方稷看着他,刚想说话,季白书抬手制止他,“首先,我知道季白书不是我的本名,也知道王元耀他们为我捏造的假身份,因为那时候我重度烧伤,差点没命,如果被知道我还活着,随时会死得不明不白。埋葬过去,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而我已经失忆,对过去毫无兴趣,所以接受新的身份和未来。
从头到尾我都知道我丈夫和丈母娘的计划,因为他们在我有清醒意识的时候就和盘托出他们的计划,坦诚相告,是我主动选择抛弃过去的身份。
其次,王元耀不是冒认季小吉父亲的身份,而是季小吉自己选择他成为他的另一个父亲。
最后,方先生,如果您想利用我的家人去救于子明,恐怕算盘会落空。我这人平时脾气还算好,但你要是敢动我的家人,我也敢鱼死网破。”
方稷拦下他,直勾勾盯着他的眼:“我才是你的家人!你是我的法定妻子,季小吉的亲生父亲是我!季常,你该鱼死网破的人不是我,你该恨的人也不是我,是王元耀和于子明,是他们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但我现在恢复记忆,我可以保护你了,没人再阻止我们在一起……季常?”
季白书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他,举起双手,挡住方稷的靠近,一步步后退:“冷静点,方先生,你的法定妻子是于子明,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养伤,你忘了你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呃,就算你跟那个季常,或者说,有可能的确是没失忆之前的我,曾经是夫妻,但是没记错的话,我还没失忆的时候,你就跟于子明结婚了吧。”
方稷嘴唇嗫嚅,没能说出一个正当的理由,因为他也想起曾经对季常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他曾经用尽一切手段驱逐季常,而今岁月将他过去的无情锻造成一把绝世神兵,反过来一刀一刀凌迟血肉。
季白书趁他失神之际,悄悄把住茶壶,温和劝说:“我有我的家庭,你也有你的小家庭,为人夫、为人父,都应该承担起责任,失忆不是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的藉口。你看,过去就让它过去了吧,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如果我说是于子明和我父母联手清除我的记忆,催眠我,填塞无数虚假记忆给我,造成我深爱于子明的错觉,我还必须承担责任吗?”
季白书抬眼看过去,方稷面无表情,眼里迸出令人胆寒的恨意。
“我觉得不管真相如何,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现在的家庭,而且由于你跟于子明的关系,我厌屋及乌,也对你没什么好感。所以麻烦你让开,我得走了。”
季白书说完,挪动脚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眼角余光发现方稷伸过来的手,反应过激,猛地将茶壶砸了过去:“别过来!”
‘咣’地巨响,茶壶落地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浇在方稷的手臂和小腿,裸1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瞬间起了水泡。剧烈的疼痛自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方稷却感到一阵麻木,比被烫到的地方更痛的是心脏。
季白书瞬间表现出来的警惕、厌恶和抗拒,让方稷恍惚,茫然,他设想过很多情况,季白书不相信、愤怒、生气、憎恨……唯独没有这种好像对待危险的陌生人的警惕。
彷佛方稷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季白书的心里留下痕迹,他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这个陌生人的法定伴侣才刚试图谋杀他的亲人,所以他也被添上危险的标签。
方稷的心口突然被剪开一个大洞,空得厉害,嘴巴也酸得厉害,胃部难受得不行,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他告诉自己,季白书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因为他失忆了。
失忆的人移情别恋很正常,只要恢复记忆就好。
季白书犹豫着说:“抱歉。”
方稷尽量扯出一个温柔的笑,但他不知道有多难看。
“没关系,是我唐突,吓到你了。”
季白书:“治疗烫伤的费用可以寄张单告诉我,我会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