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艾丝黛拉没怎么在意,她有信心应对一切突变状况。这老头儿要是敢对她不利,她有很多种手段惩治他。

等她在车厢里坐好以后,司铎也坐了进来。

车厢很狭窄,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皮上丑陋的肉疣,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目光正以一种十分迟缓的速度,在她的五官上慢慢攀爬着。他既像是在品味她的长相,又像是在思考她的来历。

然后,他递给她一尊被红绸包裹的袖珍神像。

司铎和蔼地说:“吻一下神像的衣摆,神就会把你从厄运的泥沼里拯救出来。”

艾丝黛拉接过神像,细声细气地说了声谢谢。

她低头看向这尊袖珍神像,尽管尺寸只有一个手掌那么大,却雕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冷漠而威严的眼睛,和她在王宫、教堂和法庭的穹顶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闭上眼睛,故作虔敬地吻了吻神像的衣摆。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几乎是吻上去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片空旷、安静、金光闪耀的海洋。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金色海洋的前面。

她看不清身影的穿着,也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能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她双手颤抖,感到生理性的恐惧。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个身影并不是神,更像是神的化身。一缕黑雾飘浮在身影的周围,用毒蛇般阴冷的目光俯视着身影。

艾丝黛拉刚要继续观察下去,头脑就传来一阵刺灼的疼痛。

神不想她继续看下去。

金光闪耀的海洋消失了。

艾丝黛拉睁开眼睛,回到了车厢里。

她低下头,困惑而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上的神像。

她刚刚看到的是神?

世界上真的有神?这怎么可能?

她跟至高神殿的掌权者待过一段时间……那个人可是传说中神的化身,体内蕴藏着一丝圣洁的神性,可即使是他,也没有让她目睹神迹……边境的一个司铎,怎么可能让她看见光明神?

“神没有让你吻他的衣摆,是吗?”司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温和地安慰道,“不要难过,也不要去揣测神的想法。神的作为,凡人是不可能参透的。神在天上,你在地下,他看到的,知道的,掌控的,远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别多想啦,不管你过去遭遇过什么,只要你够虔诚,够忠贞,按时祷告,神的灵都会拯救你的。”

他的话,艾丝黛拉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定定地凝视着神像,凑上去,鼻子耸动着,想要闻出上面有没有迷药的气味。

司铎却一下子变了脸色,猛地夺过神像,怒斥道:“你在做什么?这是大不敬,知道吗?!只有异端分子才会像你这样对待神像!念在你年幼无知的分上,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么做,我会直接把你扭送至裁判所!”

一路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①设定里,光明神是无性别的,但神殿有意给?k赋予了性别,就像《圣经》中的耶和华。

第4章

两个小时后,马车抵达司铎的住宅。

对于一个市镇的司铎来说,这个住宅显然奢侈了一些:帕拉第奥式的建筑风格,后面是葱郁的花圃,前面是碧绿的田野。

司铎谦虚地说,这全靠百姓的爱戴,然后为马车上的失礼道了歉。

艾丝黛拉连忙摇了摇头,黑漆漆的睫毛恐惧地颤动着,说都是她的错。

她驯服的姿态令司铎很满意。他温和地问道:“孩子,你信神吗?”

艾丝黛拉当然不信。但她的头脑转得极快,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一位接触过的虔诚的夫人。

那位夫人认为欢乐都是神赐予的,而悲伤、愤怒、厌憎等负面情绪,则是因为不够虔诚咎由自取的。她醒来就会向神祷告,餐前也会感谢神的恩赐,午后、睡前更是会如饥似渴地阅读神殿编纂的神子言行录。

不过,即使她如此虔诚,神殿仍是不允许她进殿膜拜,但特许她在台阶上做祷告;为此,夫人流下了不少感恩的泪水。

艾丝黛拉并不鄙夷那位夫人的虔诚。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感受不到正常人的情绪――快乐、难过、焦虑、绝望、满足,她都感受不到。

她只能感受到日益加重的贪欲,与不停搏动的野心。

她有着绝佳的模仿天赋,却没有感同身受的能力。但她并不难过――她也不会难过;她只会观察,观察身边人的情绪,记忆、学习、模仿,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使用,搭成一条通向权力顶端的桥梁。

艾丝黛拉轻声说:“母亲告诉我,信仰不该是一件到处炫耀的事情……只要心中有神,神自会记得你,切忌四处宣扬自己多么虔诚。”

“你有一个好母亲。”司铎赞许地点点头。

穿过花圃,走进大门,古怪的感觉扑面而来――门后面居然嵌着四把带铁闩的大锁,门框上还挂着一个小巧的风铃,进出就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鞋柜里除了男士鞋,还有几双大小不一的女士鞋。艾丝黛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司铎解释道:“休息日会有几位尊贵的夫人来这里做祷告。”

他将她安置在一楼最里面的房间里。经过旋转楼梯时,艾丝黛拉看见二楼的走廊空荡荡的,房门都被锁死了。

她眨巴着眼睫毛,故作天真地问道:“楼上有人在睡觉吗?”

司铎似乎应答了很多这样的问题,对答如流:“是我的妻子在睡觉――是的,感谢宽容的神,神甫也可以结婚――我妻子得了很严重的失眠症,晚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有白天才能入睡。你千万别去打扰她,她是个暴脾气,连我都怕她。晚上听到叮叮当当的动静,也不要出来,多半是她下床活动了。

艾丝黛拉听话地点了点头。

司铎把她送进房间里,就离开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完全把她当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对她的来历置之不问,甚至没有询问她的名字。尽管他的做法给她带去了极大的便利,却丝毫不符“司铎”的信条和守则。

换句话说,他给她一种感觉――即使她没有走过去拦下他的马车,他碰到她以后,也会把她带回家,不管用什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