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舒服, 泡温热的泉水中，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冲刷走了?。

卫景翊仰头靠在池边, 面容在雾气缭绕下显得朦胧, 她直盯着头顶浮动?的青纱，身体虽放松心情却无比沉重。

宋云纾说不会逼她，若她一时无法?抉择，可将朝瑰公主三人留在竹贤楼养伤，待她有了?决断在另行处置。

其实?仔细算来?，朝瑰公主的恨, 宋云纾的毁约，从始至终都非她之错, 可抉择和?后果却都需要她来?承担。

她一开始就不该答应系统，也不该招惹宋云纾，哪怕就当个植物人也挺好的, 不会像现在这样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卫景翊越想越累，突然?生出几分困意。

她闭上眼刚想歇息一会儿, 却耳尖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偷偷撬开窗户。

居然?有人在宋云纾眼皮子底下潜入竹贤楼.....

卫景翊神色一凛猛然?睁开眼, 悄声从浴池中爬了?起来?，随手捞过一旁备好的中衣，将湿漉漉的身体裹了?起来?。

窗外之人似乎并未听到动?静，仍专心致志的撬窗，一片极薄的竹片从缝隙伸入，缓慢的撬动?着窗栓。

卫景翊收敛了?气息躲在窗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匕首，只待那人撬开窗爬进来?，便将匕首顶在那人咽喉。

伴随一声轻响，窗栓被撬落，木窗随之被缓缓推开。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悄无声息的探了?进来?，顶着一张憔悴不堪毫无血色的小脸，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

卫景翊手中匕首刚伸出去又立马收回来?，她难掩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脑袋，惊讶出声：“怎么?是你？”

木窗短暂敞开后，又立即悄声合上。

中衣不经意被珠濡湿，隐约勾勒出身形曲线，卫景翊迅速闪身躲在屏风后，匆匆忙忙又披上件外衣，这才走了?出来?。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而?后扶额在竹榻上坐下，满眼复杂的抬眼，看向面前低着头略显紧张的许轻霜。

许轻霜小脸惨白，肩头还缠着厚厚的白布，许是心虚理亏她没敢跟卫景翊对?视，只倔强的咬着唇不说话。

卫景翊无奈叹了?口?气问：“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许轻霜眼神闪了?闪，手指纠结的缠在一起还是不说话。

卫景翊揉着太阳穴心，只感觉心累：“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我说过你不是她的对?手，你来?无疑送死。”

“我没想杀宋云纾。”许轻霜小声辩解了?一句，而?后终于抬头了?，毅然?决然?道，“我只想救我师父师姐还有师兄。”

卫景翊放下手，眉头拧成一团：“我已经答应过你.....”

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她想到宋云纾要她做的抉择，老实?承认她确实?有了?些许迟疑摇摆，实?在不知该不该放虎归山。

卫景翊偏开头，心情复杂语气晦涩：“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

“我不是信不过你。”

许轻霜一双漂亮的异色瞳孔瞪得浑圆，咬牙恨恨道：“我是信不过那姓宋的会放人，她言而?无信老奸巨滑 ，说不定前脚答应放人，后脚又派人追杀。”

屋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温泉水哗哗流动?声。

卫景翊实?在不想多说什么?，她偏头避开了?许轻目光，起身走到窗边轻声催促道：“趁还没被人发?现，你走吧。”

许轻霜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挪到她跟前，咬着唇扬起惨白小脸直勾勾望着她，忐忑又小心的问道：“你还会帮我吗？”

卫景翊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的心很乱也做不出抉择。

许轻霜眼中光彩黯去：“我知道，师父对?你做出那等事，你没有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

“只是.....”

许轻霜语气带颤抖许哭腔，她不死心的望着卫景翊，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哀求。

“师父当年被窃国贼追杀逃亡至渭城，是渭城百姓将她藏在家中躲过了?追兵，追兵一家一家搜，百姓们便帮着她一家换一家藏。”

“是渭城的百姓救了?她一命，她在渭城养伤时吃的是百家饭，她欠了?渭城百姓天大的恩情，从未有一日忘记过。”

“师父恨你，不止因你杀了?她子民，更因你杀了?她的恩人们。”

“其实?师父本心并不坏，她从未真正害过一个好人......”

“别说了?。”

卫景翊打断了?许轻霜，其实?她并未觉得朝瑰公主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原身与她之间的恩怨没有对?错之分，不过立场不同而?已。

内心经过几番纠结拉锯过后，她抬眼定定望着许轻霜，勉强勾起唇角苦涩一笑?：“别说了?，我既答应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

卫景翊原本还摇摆不定，理智告诉她，应该杀了?朝瑰公主以绝后患，否则不止宋云纾，连原身卫景幼也会被缠上。

如果将朝瑰公主放虎归山，往后时时刻刻她都会担忧，因她的抉择会造成怎样不同的后果，是否会伤害其他人。

这正是宋云纾想要看到的，让她与这个世界牵扯上因果羁绊，让她再不能安心当旁观者抽身离去。

今晚的风格外大，吹得廊下挂着的灯笼左摇右摆忽明?忽暗。

宋云纾悠然?自得的坐在暮光亭独酌，她懒散的撑着额角，指尖漫不经心把玩着杯盏，薄唇含笑?醉眼朦胧。

卫景翊悄无声息靠近，停在她身后沉默站定，发?丝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将肩头衣裳濡湿了?大半。

她并不在意，只是怔怔望着宋云纾背影，往日明?亮的眸子黯淡到只剩丝丝缕缕微光。

宋云纾狭长凤眸微阖，感受着身后随风送来?的暖意，唇角笑?意却深了?几分，她缓缓启唇：“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