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侧妃则是捧着缠枝莲纹锦盒上前,她今日特意着了件靛青绣银竹的褙子,衬得气质愈发清冷。她将锦盒呈给显王时,指尖在盒盖纹路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殿下,这是妾身斋戒三日抄写的《金刚经》。供殿下路上驱邪避灾。”
显王微微颔了颔首“你们都有心了,府中事务,一切有王妃做主。暑气褪了就回。”
随即便转身上了马车,抚琴也提起裙摆,缓步登上马车。
车内空间出乎意料的宽敞,一张小巧的红木茶几固定在中央,上面摆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最令她惊讶的是,茶几旁还放着几本崭新的话本。
想来是上次,她跟显王说自己识字,他怕自己无聊准备的吧,看着话本,抚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含巧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抚琴,“夫人,先喝点茶吧,这路上不知要多久呢,虽说冀州不远,但是这马车上总归不是府里,也够颠簸的了。”
马车在官道上碾出两道浅浅的辙痕,榆木车辕随着颠簸发出规律的吱呀声
抚琴接过茶杯,饮了一口,突然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热闹,抚琴看向马车内的帘子,缓缓掀起一角,侧眼看去,显王府位置安静,竟不知,行过一条街道后,路上这么热闹。
街市上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小贩推着独轮车,上面堆满新鲜的瓜果;绸缎庄门前,五彩的布料在阳光下闪着光;酒楼二层,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正举杯畅饮。这一切对抚琴来说都新鲜极了。
"夫人还是把帘子放下吧,"含巧轻声提醒,"若是让别人看见,怕是要说您不够端庄。"
抚琴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帘子垂下,隔断了外面热闹的景象。
自从那年进宫以后,就再也不曾见过外面的热闹景象了,后来被赐给显王,也是一个牢笼,换了另一个牢笼。
马车行了一整日,虽说是去避暑,但行程却出奇地紧凑。午间和傍晚,众人只在路边,简单用了些王府提前备好的干粮点心。抚琴捧着温热的茶盏,透过纱帘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心中不免疑惑。
这哪里有半分避暑的惬意?除了吃饭,马车一刻不停,她的腰背早已酸痛麻木。这古代赶车可真是累,而且她的马车还已经算舒适豪华了
夕阳西沉时分,马车终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显王的贴身太监侍书前来传话,恭敬地立在车外:"夫人,王爷吩咐在此歇宿,请您移步客栈。"
抚琴扶着含巧的手下了马车,迎面便见显王站在马车前。手上拿着一根乌木手杖,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正凝神听着侍卫统领汇报明日行程。
察觉到动静,显王转头望来,暮色中那双凤眸格外深邃。
"今天赶路辛苦了,先去歇着吧。"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又对着侍书道:"侍书,带夫人去上房。"
抚琴福身应是,随着侍书向面前的客栈走去,她心头一动,忽然意识到,这一路上,马车行驶的这般快,或许是另有隐情。
抚琴缓缓看了一眼队伍,按理说显王身份尊贵,这侍卫仆从,应该不止带这么些人才对,看着倒像是轻装简行。
可轻装简行怎么还带着女眷呢,抚琴突然心头一震,不会吧!难道显王带自己出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吗?那这场避暑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怪不得显王只带了自己,抚琴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开始恐惧,显王只带了自己,那表示路上会有危险!
客栈檐下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抚琴此刻半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心都没了,错愕的站在客栈门前。
这时含巧看了看呆愣的抚琴,一脸担忧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抚琴回过神来,眼神直直的看着含巧,又看了眼含巧手上的行李,想起显王说的,不要带太多的行李,心中一阵苦涩涌了上来,转头跟含巧说了声没事后,继续往房间里走去了。
屋内已点起了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素雅的陈设。窗边的小几上摆着新摘的野菊,淡淡幽香浮动在空气中。含巧手脚麻利地取出随身带的熏香,在香炉里添了一匙安神的沉水香。
"夫人可要先沐浴解乏?"含巧轻声问道,手上已开始整理床榻,"奴婢方才问过店家,热水都是现成的。"
抚琴摇了摇头,缓步走到窗前。从这个角度望去,恰好能看见院中那株老槐树下,显王仍在与侍卫们议事。夜风拂过,吹得他玄色衣袍的下摆微微翻动,手杖在青石地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影子。
第二十五章
抚琴退回到床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思绪纷乱如麻。虽然她平时里,她总把显王当成一个老板,上司的角色来对待,但是这次,显王说只带她一人来避暑的时候,她的心不免还是触动了,回想起那些或隐晦或直白的偏爱,心里不可避免还是高兴的。
可现在,当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伤心,可她现在这样的处境,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到显王府。
她要逃吗?
不行。以她现在的样子,没有身份户籍,恐怕连这方圆几里都跑不掉。
在这里,一个孤身女人独自赶路的危险,是她想象不到的。
抚琴不仅的开始幻想,也许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呢?也许显王就是真的喜欢她呢,毕竟之前显王对她的好,不似作假。
但理智告诉她,一个男人想骗你,方法太多了。
事到如今,只有紧紧跟着显王了,不管她猜测的是真是假,抚琴想,显王殿下身边总归是安全的,她只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就好。
“夫人,浴水备好了,您过来梳洗吧,也好解解这一路的乏累。”含巧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迎上前。抚琴抬手接过篦发的梳子,镜中,发髻因马车连日颠簸已微微松散。含巧手脚麻利,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替她卸下钗环,刹那间,乌黑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
“含巧,你跟我奔波了一整天,肯定累坏了。这里不用你伺候,赶紧去梳洗,早点歇息。”抚琴转过身,目光关切的看向含巧。
“夫人,伺候您是奴婢分内之事,一点都不累。等帮您收拾妥当,奴婢再去也不迟。”含巧嘴角含笑,手中仍稳稳拿着尚未放置好的发钗。
“含巧,别推脱了。我从前也是做奴婢的,哪里就那么金贵了,需要一刻不停地伺候?你赶紧去,明日还不知要赶多久的路,得养足精神。”抚琴佯装嗔怪,语气中却藏不住心疼。
这……含巧面露犹豫,抚琴见状,又开口催了催了她,含巧终于应声,起身离开的房间。
抚琴回头看着含巧转身出去的背影,这次把含巧带出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平安回去,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吧。
过了一会,便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竟是显王的贴身侍卫,手中还捧着一个雕花食盒,恭敬道:“殿下命人备了些吃食,请夫人用些再歇息。”
含巧接过食盒,掀开一看,是几样精致的菜肴,还有一盅熬得浓香的鸡汤,显然是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
那侍卫并未起身离开,而是直接在门口站定了,“殿下吩咐,让夫人早些休息,殿下还有要事,末将会在门外保护夫人的安全。”
抚琴想起白日里马车上的话本,如今又送来夜宵,显王虽面上不显,却处处细致。就怕,这细致的背后,是别的什么。
含巧一边替她整理明日要换的衣裳,一边轻声道:“夫人,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您早些歇息吧。”
抚琴点点头,是该早点歇息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因着京都离冀州不算太远,加上他们路上快马加鞭的,原本五六日的行程,眼看着就要到冀州了。
车队行至冀州边界时,天色已晚,显王下令,在一处山林旁扎营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