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面部如古希腊雕塑般冷峻的年轻男子。
他手持着秩序之光,双眼冷漠、平和、宽容地注视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据说,镶嵌在他眼中的宝石,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块打磨出来后,会在阳光下折射出紫蓝色光芒的蓝宝石。
《颂光经》里记载:“他的眼目,既是包容的蓝天,又是华美的紫布。”人们传来传去,就变成了神有一双紫蓝色的眼目。后来,有研究神学的学者分析,用紫布形容神的眼睛,只不过是因为紫布最为稀有,染一块紫布需要付出极为高昂的代价。颂光经只是想用“紫布”形容神的眼目多么华美,并不是说神的眼睛就是紫色。
但由于神殿的穹顶彩绘,是不同时代的画家花费几百年的时间共同完成。一些画家受民间的影响,把神的眼睛画成了紫蓝色。这个说法就渐渐保留了下来。
主教解释完神眼睛颜色的来源,见他们似乎对广场的神像特别好奇,笑着说道:“你们是不是以为这就是至高神像?其实不是。真正的神像只有阿摩司至高神使才能看见,这只不过是光明神的艺术形象。”
话音落下,他却看见这几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阿尔莎,甚至用手甩掉了雨滴一般的汗水,不由疑惑问道:“你们怎么了?”
西西娜:“……”她一时间不知道这主教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愚蠢了。
紫色的眼睛已是极为罕见,罕见到整个帝国只有一个生病的女童是紫色的眼睛,紫蓝色的眼睛就更不可能随处可见了。
你没看见一直跟着我们的那条蛇,就是紫蓝色的眼睛吗?
好在主教解释了一句,这是民间的传说。
不然,他们真的很难不把那条蛇……联想到光明神的身上去。
虽然他们对神都没什么敬畏心,但没有敬畏心是一回事,看到神和他们待在一起,还像发/情的野兽似的跟他们争风吃醋……谁都会觉得震惊乃至震撼。
还好,还好,那只是民间传说。
至高神不可能如此重欲。
将艾丝黛拉一行人安置在至高神殿的客房后,主教换了套干净的法衣,就去觐见神赦部和公教部的至高神使了。
谁知,那两位至高神使正在被阿摩司至高神使训斥。
主教蹑手蹑脚地靠近至高神殿的主祭坛。
他不敢离得太近,据说阿摩司的感官极佳,只要他想,能看见和听见至高神殿任何一处动静,仿佛整座至高神殿都是他的耳目,与他同呼同吸一般。
主教猜想,这应该只是上位者维护统治的一种手段……就像国王总是吩咐画家,在自己的肖像画上多画几只具有威慑力的耳目一样,以警告臣子,不要在暗处谋划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个想法还没有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低沉、淡漠、疏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弗朗兹代理神使,我知道你在外面。”
主教吃了一惊传说竟然是真的!
他连忙躬身走进祭坛里。
圣洁的烛光环绕着他,周围的布置极其简洁,似乎有一种苦修者的清寂。他却完全不敢多看,甚至不敢抬头看向阿摩司至高神使的脸庞。
见到阿摩司本人后,他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胆大妄为!
他居然一口气给阿摩司至高神使写了十几封加急信……真的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他只在神殿内部发行的报纸上,见过阿摩司至高神使的画像。
主教深知不能以貌取人,却还是受了阿摩司外貌的影响,以为他至多不过是一个高屋建瓴、深谋远虑、博学多闻的年轻人,阅历和气势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年长的至高神使,见到本人后,才知道这个想法简直大错特错。
从来没有哪个人平淡地看他一眼,就让他生出跪地膜拜的冲动,阿摩司做到了。
主教咽了一口唾液,尽量使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阿摩司殿下,我真的……很抱歉,不该自作主张……”
阿摩司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把人带来了。”
主教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抬起眼睛,只敢盯着阿摩司白色法衣上的金线,以及飘逸衣摆下的马裤和黑色长靴。
整个至高神殿,只有他能这么穿,也只有他才能把如此世俗的衣物,穿出超凡脱俗的味道。
阿摩司顿了顿,又问:“那些人现在在哪儿?”
主教报出客房的位置,紧张地说道:“殿下,人已经来了……我们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您真的不见见她吗?她真的是……”
一时间,主教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艾丝黛拉,只能干涩地说,“是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女孩。”
“假如每个日夜兼程赶到这里的人,我都要见上一面,恐怕这辈子我都没办法处理神殿的事务了。”阿摩司平静地说道,“不过,等下我可以用神力送你们回去,免去你们风餐露宿的烦忧。”
主教只能愁眉苦脸地答应下来。
他是真没想到,阿摩司至高神使的意志居然如此难以动摇。
他们都走进了至高神殿的殿门,就差一步就能见到他,他却始终不松口,连看一眼艾丝黛拉都不愿意,态度强硬到仿佛谁都不能使他改变主意一般。
怪不得总有人说,阿摩司至高神使有一种几近于神的冷淡。
主教今天算是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看来,没办法把艾丝黛拉这尊瘟神送走了。
主教苦着脸,唉声叹气地走出了主祭坛。
34. Chapter 34 这让他怎么不暴……
阿摩司看着主教离开的背影, 忽然皱了皱眉。
就在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主教的请求时,一阵熟悉的、悸动的、非同一般的疼痛猛地撞上了他的心头。
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一次, 在她另一个艾丝黛拉行刑的前一晚。
当时,他闭着眼睛,半睡半醒地躺了一晚上,被炽热的血液烧得大汗淋漓,辗转反侧,不管睁眼还是闭眼, 总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她的身影,被她时而清晰时而朦胧的侧影, 折磨得焦躁不安。
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难道这个艾丝黛拉,和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