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蕤什么话都没留,但鸳鸯馆的人一夕之间都变了,琴妈妈对青铃铃生出了忌惮,莫说打骂,就是说教都不敢有一句。她把最好的房间换给了青铃铃,一应家具都是楼里最好的,选的丫头小厮也都是最勤快有分寸的。

青铃铃看着忙活的众人,明白这间屋子不是给他收拾的,而是给宗世子收拾的。

接连半月,宗世子没有再来,青铃铃都要以为贵人不过是随手点灯,转头就将自己忘了时,这日夜里,宗蕤来了。

他瞧着气度不凡,可落座的时候,青铃铃却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您受伤了,要上药吗?”青铃铃问。

宗蕤颔首,叫随从去买药来。青铃铃小心地帮他解开腰带衣扣,拉下外袍和里衣,肩膀上有一条血痕,青铃铃对这样的伤口形状很熟悉,是鞭子抽的。

世子爷身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痕迹?青铃铃有些震惊,岂料宗世子像是脑后长了眼睛,说:“你很好奇?”

青铃铃如实说:“有一点。”

宗蕤说:“你猜。”

他尾音上扬,莫名有些逗弄的意思,青铃铃抿唇,说:“王爷?”

宗蕤说:“老头子想让我和瞿家的姑娘定亲,我拒绝了,吵闹起来挨了一鞭子。”

宁王府和瞿家,的确是强强联合,纵观邺京,瞿家是最有资格和宁王府结亲的人家。可世子爷不愿,青铃铃就没敢多发表评价,只说:“那您这样跑出来,王爷会不会更生气?”

小丫头端了清水来,青铃铃拿布沾水拧干,小心地清理伤口周围。

他力道太轻,像是羽毛在触碰,宗蕤抿了抿唇,说:“老头子天天被我气得跳脚。”

他语气太放松,半点不惧怕,青铃铃失笑,好奇道:“可是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若是执意如此,您又当如何?”

“他执意,也得瞿家同意。”宗蕤说。

随从买来药膏,青铃铃伸手接过,闻言眼睛瞪了瞪,说:“瞿家不乐意吗?”

“瞿家疼女儿,必得看姑娘们自己的意思,不会强行安排。我与他家姑娘说过话,互相都没那个意思,哪怕是联姻,姑娘们也会先问我的意思。”宗蕤说,“两方都没意思,老头子再硬,也硬不过殿下。”

殿下,便是太子殿下,青铃铃听说过这位新储君的手腕,冷酷无情,说一不二。可宗世子提起这位太子堂兄来,语气却很放松,想来私下关系不错。

宗蕤偏头,见青铃铃若有所思,便说:“你对太子殿下感兴趣?”

青铃铃摇头,说:“可不敢,听着就让人畏惧。”

宗蕤挑眉,“在我面前评判殿下,看来你不畏惧我了?”

“我想了想,时刻悬心难免错漏,只要我心底待世子爷恭敬,做事利落勤快,耳目有分寸,旁的就看世子爷愿否慈悲了。”青铃铃说罢看向宗蕤,“我近来没和梅小侯爷混在一处,只想一心一意地伺候世子。”

宗蕤看了眼肩头的药布,说:“这不是应该的吗?难不成你要一只脚踏两张船?”

青铃铃帮他拉好衣衫,说:“可是楼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是伺候了这个又伺候那个,这位喜欢吃什么,那位讨厌喝什么,琐碎又繁杂,脑子里记了好多东西。”

“你和他们不一样。”宗蕤伸手掐住青铃铃的脸,捏面团似的捏了捏,松了手,“你只需要记住我,不相干的都从脑子里丢出去,若是记混了也不要紧,打一顿就记忆深刻了。”

青铃铃立刻说:“我一定好好记!”

这天夜里,青铃铃记下了关于宗世子的两条:其一,世子爷沐浴时只用府中的香草膏子,别的都不过眼。其二,世子爷睡前要点一柱淡果香,留一盏夜灯。

夜里,宗蕤披着外袍走到床边,见青铃铃跪在床踏上,一张小脸不自觉地紧绷着,像是怕他下一瞬就要扑过去将自己吃了,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说:“上来伺候。”

“”贵人说话果然不算话,说要养他一阵子呢。

青铃铃在心里叹了口气,复又松了口气,反正早晚都有这一天,至少开/苞的对象不是他从前设想的将军肚猪肉脯。他抬眼看去,宗蕤居高临下,一双桃花眼在昏黄间格外风流俊气。

等宗蕤躺下,青铃铃才爬上床,睡在外侧。他脑子里掠过从前姑姑们教的知识,大抵有了数,就在被子底下解了里衣的带子,翻身跨腿坐在宗蕤腰上,但因为头一次又太紧张,他没寻摸准位置,这下正坐在危险处。

宗蕤闷哼了一声,伸手握住倒下来的青铃铃的后颈,说:“放肆。”

他语气并不严厉,青铃铃红着脸,虚弱地辩解说:“世子爷恕罪,我我重来好不好?”

宗蕤气笑了,指尖微微用力,盯着青铃铃微红的眼睛,说:“楼里没教过你?”

“教过的,”青铃铃小声说,“可到底是纸上谈兵,姑姑们不让碰假物件,说要等着客人来开/苞。”

他声若蚊蝇,宗蕤静了静,说:“蠢死了,滚下去躺好,压着我伤口了。”

青铃铃连忙翻身躺平,扯着被子把自己盖严实了,不敢再碰宗蕤。他臀上还是有点不舒服,方才被戳到了,他不敢细想,脑花都要蒸熟了。

突然,脸上的被子被掀开,宗蕤撑着上半身盯着他,说:“你想把自己闷死,然后嫁祸给我吗?”

“没有!”青铃铃猛地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盯着宗蕤,细声说,“您若是不舒服,要同我说,我会好好做的。”

“”宗蕤失笑,“你很饥/渴吗?”

“我其实有些怕,”青铃铃诚实地说,“可是能遇见世子爷,是我的大机缘,我要鼓足劲讨您欢心,这样就有金银珠宝,还能得一张脸面。”

想要攀附宗蕤的人哪个不这么想,且这都是最纯朴的愿望了,多的是想要飞上枝头的。青铃铃是第一个说出口的,还是一副“我一定要努力”的语气,不知怎么说,但宗蕤伸手在他脸上揉了一把,躺平说:“那你得好好求我了,毕竟凭你的床上功夫,我都算花钱买罪受。”

青铃铃揉着脸,侧身看向宗蕤,说:“我会加紧时间练习的我自小学什么都快。”

宗蕤闭着眼,说:“如何练习?”

“我那儿还有好多春画,我再多看几遍,然后去找个地方现场观摩学习。”青铃铃说。

宗蕤有点头疼,说:“你老实待着吧。”

“好的。”青铃铃不敢再说话了,目光从世子爷俊俏的侧脸快速滑过,收了回来,躺平闭上眼睛。

他起初仍然不敢放纵自己睡去,可宗蕤呼吸平稳,睡姿讲究,完全没有翻身弄他的意思,于是渐渐的,青铃铃沉下心,终于睡了过去。

宗蕤其实没有睡着,像他们这样的出身,在外就寝都得留着个心眼,且自小养成的习惯,对外的动静分外敏锐。青铃铃翻身趴上肩头时,他愣了愣,伸出手指抵住对方的额头,把人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