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浑身僵住。

苗霜被铃铛声吵到?,皱了?皱眉,人却没醒,他翻了?个身翻向床里侧,终于给祁雁让出位置。

祁雁的视线又在那红绳和铃铛上流连片刻,这?才上床睡觉。

*

第二天一早苗霜就出了?门?,去山里采了?些药材,又在院子里的瓶瓶罐罐中培育上了?蛊虫,给它们喂了?些自己的血。

他的血能很好地催生?这?些虫子,给祁雁治腿需要用到?的蛊虫很多,也就只有在苗疆能进?行这?样?大规模的培育,大部分蛊虫适应不了?北方?的气?候。

明秋和明冬两个小太监负责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一路随行的厨子也被留下来给他们做饭,车夫昨晚送完他们就赶着?马车回到?了?刺史府,暂时在那里做工。

不过苗霜不喜欢自己的家里有别人住,给几人安排了?一座离得较近的吊脚楼,有什么需要喊一嗓子,他们也能听见。

黔地的饮食和北方?大有不同,厨子不太适应,祁雁也不太适应,不过到?底是在军营里混惯了?的将军,这?份“不适应”也仅限于第一顿饭而已。

到?了?晚上,苗霜的蛊虫培育得差不多了?,他提着?桶热水进?了?屋,对祁雁道:“过来泡脚。”

祁雁诧异抬头:“?”

他难以相信苗霜会主动照顾他,提水给他泡脚,等他看到?那桶泡脚水,心里刚升起的感动瞬间变了?滋味,表情奇怪地说:“这?是……什么?”

苗霜把木桶放在他面前:“哪那么多废话,快泡。”

祁雁看着那桶诡异的红水,还以为那是什么动物的血,怎么也下不去脚,可又没闻到?任何血腥味……难道是某种药材的颜色?

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在苗霜的注视下脱去鞋袜,搬着?自己的腿放入水中。

脚尖触碰到?水面的刹那,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水里的红色居然在一瞬间散开,仿佛活了?一般!

祁雁骤然回想起曾经治手用的红色蛊虫,立刻知道那水里的红色是什么了?,不由得汗毛倒竖,就要把脚拿出来。

苗霜对他的不配合十分不满,在他膝盖上用力?一按,祁雁登时失去重心,为了?稳住身体不得不撒手撑住床沿,脚彻底进?了?木桶,热水一直没到小腿,溅了?些水出来。

散开的蛊虫重新聚拢上来,制造出密密麻麻的痒意,那感觉让祁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可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只有热水泡脚的舒服。

“将军之?前不是迫切地想治腿吗?怎么现?在我给你治了?,你却又这?般抗拒?”苗霜凉飕飕地打量他一眼,“那只。”

祁雁冷静了?些,把另一条腿也放进?水里,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不敢去想他的身体要被这?些该死的虫子变成什么样?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再?没有退缩的余地。

更何况,寻常医术已经治不了?他,除了?尝试这?苗蛊,他别无选择。

水里的蛊虫很快就全部钻进?了?皮肤,“血水”又重新变回了?清水,双腿早已被挑断的筋有些隐隐的胀痛,却远不及当时治疗双手时强烈。

热水将这?种胀痛放大,搞得他又酸又疼,却出奇地并不觉得难受,就像是劳累了?一天后躺倒在床上抻开筋骨的酸爽,暖意顺着?双腿慢慢攀升,让他浑身都暖和起来。

泡得水微凉了?,苗霜才让他结束,把木桶踹到?一边,用毛巾擦干了?他腿上的水,在他疤痕遍布的腿上细细检查。

经过这?段时间的按摩,肌肉虽然没再?萎缩,但也没怎么好转,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他的手停在祁雁左侧小腿,摸了?摸那段长歪的骨头:“你是想选打断了?重接,还是放着?不管,以后当个跛子?”

祁雁微微抿唇。

苗霜从他腿间抬头,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虽然当个跛子也没什么不行,但我还是不太喜欢我的人傀有瑕疵,这?份罪你就现?在受了?,如何?”

“你是医师,你说了?算。”祁雁道。

这?话让苗霜挑了?挑眉,他站起身来,准备找点什么东西敲他的骨头。

祁雁见他找了?半天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开口道:“不必了?。”

苗霜:“?”

祁雁伸手摸上了?小腿断骨错位的地方?,挑了?个合适的角度,指尖猛地发力?

一声骨骼折断的脆响,随后才是延迟到?来的疼痛,祁雁手臂上青筋凸起,硬是忍住了?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苗霜看向他的目光中染了?些惊讶,着?实没想到?他会自己掰断自己的骨头。

祁雁弯着?腰缓了?好一会儿,才撑住床沿慢慢直起身,喘了?两口粗气?,有些虚弱地说:“现?在……可以接了?吧?”

苗霜一言不发地扶他躺下,干脆利落地帮他正了?骨,敷药包扎,又寻了?竹片仔细固定。

“这?几天不要乱动,老实躺着?,有什么需要就喊我,”苗霜坐在床边,对他说,“我会用蛊虫帮你加快骨伤愈合,不过可能会疼一些,你忍住了?。”

祁雁额头疼出了?些冷汗,低笑一声:“你不是最乐意看见我疼了?吗?我这?算不算自己弄伤自己?你怎么不继续折磨我,就像那天在车上。”

他摊开手掌,掌心的伤口早已经消失不见,连半点疤痕都没留下。

“你是疼上瘾了?吗?”苗霜似笑非笑,“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不然怎么能受得住酷刑折磨三个月?”

“……”祁雁被他气?笑了?,收回手,把头一别就要睡觉。

掌心却忽然一凉,苗霜微冷的手搭了?上来。

祁雁重新睁开眼,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们交叠的手,苗霜的手比他小些,皮肤也更白皙细腻些,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又松开。

“别想太多,只是随时观察你的脉象,免得一不留神你疼死在半夜,我那么多蛊虫就全浪费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苗霜指尖偏了?偏,贴在祁雁腕间。

祁雁:“……”

这?么蹩脚的借口竟也能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