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沉默下来。
这事他是知道的,原著中有过详细的描述祁家三代为将,自先帝时就驻守在北部边境,那里是大漠以南,阴山以北,阻截狄人南下最重要的一条防线。
祁雁十六岁时正式从父亲手中接过兵符,也接过了大雍最强的一支军队,雁归军,十年来为大雍死死守住了北境,没让狄人踏进大雍的疆土一丝一毫。
但没有外患,必有内忧,大雍最大的内忧竟是皇帝自己,自从新帝即位,皇城内外再没一天安宁日子,季渊疑心太重,对手握重兵的祁雁非常忌惮,害怕他哪天起兵造反,夺走自己得来不易的帝位。
加上大雍境内有一条直连阴山和帝都晏安的古道,为千年前修建的军事要道,从南至北一千五百里,快马奔袭只需三天,本为抗击狄人、方便调兵传信之用,在季渊眼里却成了祁雁造反的捷径,为大雍开疆拓土、御敌戍边的雁归军也成了豺狼虎豹,仿佛下一秒就会自古道长驱直入,马蹄滚滚踏破晏安。
季渊每日为此提心吊胆,做梦都是祁雁率兵兵临城下,逼宫篡位的景象,两年前终于忍无可忍,想办法把祁雁调回了京中,让他统领禁军,干一些有的没的的小事。
虽说是统领禁军,实际除了日常练兵以外,根本没有实权,想要跨过皇帝调兵比登天还难。
这一波明升实贬,算是把祁雁这只翱翔在边塞的鹰狠狠折断了羽翼,关进了鸟笼里。
但即便这样皇帝还是不放心,觉得留着他总归是个祸患,便借由圣蛊之事大做文章,想彻底弄死祁雁以绝后患也就是他们现在正在经历的剧情了。
“父亲总教导我,要做个忠臣,”祁雁将掉在掌心的点心屑倒进嘴里,“可我时常疑惑不解,祁家世代忠良,却为何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苗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总不能说“因为你遇到了个昏庸无能的狗皇帝,赶紧杀了他自己上位”吧。
虽然书里的祁雁的确这么做了。
但祁雁自己想反,和他撺掇祁雁反是两码事。
“那时我跪在父亲的灵位前,真的很想问问……”祁雁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倦,又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做个忠臣,究竟是要忠于君,还是要忠于民?”
他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到再没动静,苗霜撩开床帐,看到他靠在床头,已然睡着了。
苗霜神色复杂。
居然能问出“忠于君还是忠于民”这种鬼话,该说不说,果然是个造反的好苗子。
他要是现在进宫把这番话汇报给皇帝,皇帝一定会连圣蛊都不要了,直接把祁雁凌迟处死吧。
苗霜打量着床上的人,目测了一下他这一身骨头架子还有几块肉可片。
如果是原主,说不定还真会选择出卖祁雁博取皇帝信任,但他不一样,伴君如伴虎,皇帝从未真正相信过他,即便是他自献命蛊之血。
从他和祁雁结为夫妻那日起,他们就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皇帝得到圣蛊的那天,会杀了祁雁,同样会杀了他。
就算不谈这个,退一万步讲……
他和祁雁一个魔道至尊,一个仙道魁首,他们中间容不下任何人,不论是在修真界,又或是这红尘凡间。
苗霜拿开没吃完的点心,扶祁雁躺下,指尖搭在他手腕上,给他号起了脉。
腕间皮肤滚烫,脉搏虚浮无力又快得吓人,大概是离死不远了。
还是先退烧吧。
他把泡好的药材点火煎上,又打了盆冷水回来,投了条湿毛巾,要给祁雁降温,一抬眼却看到
之前不知躲到哪去的白蛇又冒了出来,正趴在祁雁身上,用自己冰冷的蛇身覆盖住他的额头。
苗霜眼皮跳了跳,幽幽看向它:“你在干什么?”
白蛇朝他吐了吐信子,红玛瑙般的小豆眼透出几分无辜。
“……给我下来。”
第13章 第 13 章 张嘴。
白蛇非但没下来,还又往前爬了一截,用自己还凉着的一段身体替换了已经被祁雁的体温捂热的那段身体。
它这离奇的举动让苗霜的表情变得极为诡异,阴恻恻地扬起嘴角:“给、我、下、来。”
白蛇宁死不从,苗霜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它抓在手心,目光沉沉地看着它。
意识到自己真的惹主人生气了,白蛇又讨好似的用尾尖勾了勾他的手指,一副可怜相。
苗霜眯起眼睛。
蠢货。
这么个蠢东西究竟是怎么在蛊王之争中胜出的,凭它长得可爱?萌死了其他蛊虫?
他嫌弃地撇下了蛇,命令道:“老实待着,少来给我捣乱。”
他把凉毛巾贴在祁雁额头,发现白蛇确实没再来捣乱,而是直着上身守在旁边,那模样活像是在……监工。
苗霜眉头狂跳,好悬才忍住没把它顺着窗户扔出去。
退烧药很快煎好了,苗霜端着药碗坐在床边,在“强行叫醒祁雁”和“掰开他的嘴给他灌下去”之间犹豫了三秒,终于选择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
刚盛出来的药还冒着热气,他轻轻吹了吹,送到祁雁唇边,顺着唇缝给他喂了进去。
喉结滚动,即便在睡梦中祁雁也尝到了苦味,眉心微微蹙起。
苗霜给他喂了第二勺,祁雁牙关咬得有点紧了,他费了点劲才喂进去。
第三勺……第三勺苗霜直接把勺子扔回了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