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旁边的小太监壮着胆子,指了指旁边:“是、是天子上朝所配仪剑……”

苗霜这才看?到立在旁边的天子剑,剑身上的血迹还?未干,剑刃最?宽处一寸许,可不正是凶器无疑。

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头蹿起,他强压着怒意,将?指尖搭在祁雁脉上摸了摸,而后冷笑道:“放心,死不了。”

不过是正中心脏而已?,不过是捅了个前后通透而已?,区区小伤。

他随手从袖子里摸了个小瓷瓶,把里面的蛊虫倒在祁雁伤口上,几只白里透粉的小蜘蛛顺着伤口爬进,没过一会儿又爬出,在皮肉上一番操作,伤口像被牵拉一般迅速闭合,血也不再冒了。

苗霜收回?蛊虫,没好气地?踹了某人一脚:“起来!”

太医们在旁边眼?睛都看?直了,又见他踹这一脚,更是吓得惊呼连连,这天底下?有谁胆敢踹真龙天子,一人急忙伸手阻拦:“大?巫手下?留情啊!陛下?他还?身负重伤……”

苗霜冷冷望向他,那太医登时一缩脖子,迅速收回?了手。

下?一秒,就见刚刚还?生死不知的天子居然真自己?坐了起来。

祁雁头痛欲裂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视野异常模糊,耳边嗡鸣不止,他完全看?不清也听不清,很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大?脑里却只有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了……

太医们见他竟能起身,不禁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一脸惊恐地?看?向苗霜。

祁雁尝试动用内力压制浑身不适,可刚一催动,心口处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他剧烈咳嗽了几声,捂住自己?的心口。

指尖摸到潮湿的龙袍,摸到龙袍上的破口,他动作一顿。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满手鲜血,余光扫到立在一旁的天子剑,因为失血过多而停止运转的大?脑终于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用剑刺伤了自己??

……剑?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陛下?回去休息?”苗霜吩咐太监们道,又转向太医,“你们可以散了,记得去告诉那些朝臣,陛下?没事。”

“是……”

小太监上前搀扶祁雁,祁雁挣扎着站起身来,往寝殿方向走。

太医们看?着他的背影,还?未从惊惶中回?过神来:“巫医……绝对是巫医!这种伤势怎么可能救活啊!”

“我觉得不是巫医的问题,是陛下?原本就没事吧,刚刚咱们都给陛下?看?了,虽然心脏被刺穿,但脉搏一直没停……”

“这……陛下?他当真是还?是人吗?之前闹鬼的传闻……”

“快闭嘴吧,想要脑袋就别再说了。”

苗霜没搭理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太医,刺穿心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被蛊虫强化过的身体自愈能力远超常人,即便是致命部位遭到损伤,蛊虫也会迅速将?伤口修复好,就算他不给祁雁治疗,再躺上一会儿伤口也要愈合了。

只要不是直接把脑袋砍下?来,一般都没大?事,就算真把脑袋砍下?来了……及时接回?去,说不定也还?能活。

回?到寝殿时,祁雁已?经缓过来很多了,苗霜把明秋喊来帮忙,明秋见状愣了一下?,什么都没多问,帮祁雁脱下?染血的龙袍,打湿毛巾,给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祁雁有些头晕,一动也不想动,合眼?坐在龙榻上任人摆弄,明秋反反复复帮他擦拭了几遍,又换上干净衣服,提着一桶血水离开了房间,屋子里的血腥味终于渐渐散去。

苗霜坐在不远处看?着,目送明秋离去,这才不阴不阳地?开口:“你去朝堂上砍人,怎么把自己?也砍了?季渊的爱好是没事砍两个人玩,你的爱好是没事砍自己?两刀?”

“……”祁雁感觉到他的攻击性,自知理亏,竟也不好还?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那时……不知为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不就是用了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苗霜从桌上拿起那把顺手捡回?来的天子剑,放在手里细细端详,“这天子剑差点斩了天子,今后……”

祁雁抬起头,恰好看?到他拿着那把剑,剑身上未擦的血迹和那红衣白发的人刺伤了他的眼?,他瞬间瞳孔收缩,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到苗霜嘴唇开开合合,却不知他在说什么。

脑子里传来尖锐的疼痛,像是被一根针狠狠刺穿,他嗓音颤抖着开口:“……放下?。”

苗霜向他看?来:“什么?”

“放下?,我让你放下?,放下?!”祁雁突然怒喝出声,猛地?起身上前,一把夺过苗霜手里的剑,仿佛那剑柄烫手般,将?它用力地?丢了出去。

金铁碰撞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苗霜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见他死死瞪着那把染血的剑,面色惨白,脖子上青筋凸起,胸口剧烈起伏。

他居然在祁雁眼?中看?到了恐惧。

而恐惧的源头不是别的,正是昔日从不离手的剑,堂堂剑修竟会畏惧自己?的武器,避之如避蛇蝎。

何其?荒唐。

腰间传来难以忽略的痛楚,苗霜低下?头,才看?到是祁雁的手紧紧扣住了他的腰,因为过于用力,指尖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肉。

这家伙明明没有作为泊雁仙尊时的记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记得祁雁之前说他只能用剑切磋,不能用剑杀人,是因为今日用剑杀了人?

还?是……因为此刻面对着的是他?

苗霜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他都没留意自己?今日竟穿了一身红,他也不是每天都穿成这样,只是今天高兴,便穿上了。

现?在看?来,这场面似乎和他们在万魔峰上决一死战时如出一辙。

苗霜一时间五味杂陈,他捏了捏对方的胳膊,对他道:“好了,冷静点。”

祁雁箍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松开,脱力般的晕眩上涌,让他忍不住身形晃了一晃。

苗霜急忙扶他坐回?床上,安抚他道:“没事了。”

祁雁激烈的心跳终于慢慢缓和下?来,他把苗霜抱到自己?腿上,将?脸埋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干涩的喉间发出模糊的低语:“苗霜……我好难受。”

他拉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杀了那些人,我本该高兴,可我却只觉得于心有愧,我愧对家人,愧对被我牵连的官员,愧对雁归军……不,都不是,不是他们……我知道我问心有愧,可我却不知道我究竟愧对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