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和?季渊不是一母所出吧?”苗霜问。
“自然不是,”季澜请他们到了正堂,府中舞姬正鱼贯退出,奏乐声停,仆从麻利地奉上上好的茶,“我若是皇兄……先?帝胞弟,恐难苟活至今哪陛下请,大巫请。”
在门口还是将军,这会儿又成陛下了,祁雁并未纠正他的称呼:“季渊已死?的消息,应该还没在城中传开。”
“今日不死?,也是明日,明日不死?,最多后日,这一声‘先?帝’迟早要叫,早些晚些,却也无甚影响哪。”
祁雁:“殿下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的死?活,但?我怎么听说,殿下和?先?帝关系还不错?”
“将军都到我府上了,却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日日与先?帝勾心斗角,可不希望新帝也像他一般猜疑无度。啊,莫非是明秋那小内侍没和?二位说清楚我的处境?唉,手下人办事不力,真是该罚,那我便再向将军诉说一遍”
祁雁忙伸手比了个“停”的手势:“不必了,我知殿下难处,也十分同情,只是……”
他说着抬起眼?帘,漆黑眼?眸深深看向他:“殿下在多疑的先?帝身侧都能?明哲保身,甚至偷偷培植自己的势力,在关键时候予以他致命一击”
“我又怎知,殿下是真心与我合作,不会如法炮制,在我身上故技重施呢?”
第122章 第 122 章 夫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这?……”季澜摇了摇扇子, “自是保证不了。”
苗霜眯了眯眼,白蛇爬到了他手腕上?,嘶嘶吐着信子。
“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而已, ”季澜忙道, “我相信祁将军夺帝位,是为国为民,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道理暗中作梗呢?”
祁雁:“看不出来,殿下竟也有一颗爱民之心。”
“唉, ”季澜叹了口气,“虽有心,却是无?力,澜自幼便夹在皇室纷争中不可自拔, 许是因为年纪小, 受到的宠爱稍多了一些,便处处遭到兄长们提防,可我又无?心参与他们的纷争,更不想当皇帝,只得日日纵于享乐, 游山玩水, 不学无?术,好让兄长们知道我不是当皇帝的料,饶我一命。”
他说着, 脸上?竟露出些许落寞,缓缓站起身来:“许多年了,我身边从未有一个知心相交的朋友, 不是这?位兄长的眼线,就是那位兄长的暗桩,偏偏为了让他们安心,我还?要把假意装成?真情我想将军应该深有体会吧,比提防算计别人?更难的,是知道他在算计你,还?要装疯卖傻甘入彀中。”
祁雁垂下眼帘,望着杯子里的茶。
茶汤清亮,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这?样?的日子真是好生?无?趣,这?偌大一个瑞王府,来来往往千百人?,又有几?人?和我是一条心?我常常想,我或许不该出生?在帝王家,当个普通人?又有何?不好?可惜啊,人?甚至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便是我想离开这?京都再也不回来,兄长们也不肯放我离去呢。”
祁雁喝了口茶,搅碎了杯中倒影:“殿下若真离京不返,只怕一出城就会死于‘山匪’劫杀。”
“谁说不是呢,”季澜坐回原位,“只是想安安稳稳地活着也这?么难,为了苟且偷生?,我也只能效仿我的兄长,勾心斗角,互相算计,也把我的触角伸到他身边……我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啊。”
他说着帮祁雁和苗霜续满了茶:“两位若能让大雍重回盛世,澜自然求之不得,天下安定,才?能更好地享福,澜生?性懒惰,只想在树下乘凉,却无?心当那栽树的人?。”
苗霜瞄了他一眼:“你这?脸皮真够厚的,一点力不出,还?想坐享其成?。”
“大巫教训得是,”季澜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半分愧色,“但总有人?要当那个没什么用,又不会碍着什么人?的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我相信将军恰好需要这?么一个人?。”
祁雁沉吟片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道:“你和范青书是怎么认识的?”
“将军已经见过他了?”季澜道,“他也是个可怜人?,我相信以他的性子,恐怕会求将军赐死吧,他现?在可还?活着?”
“求了,但我没答应,我点了他的穴道,又命人?看着他,让他冷静冷静。”
“……这?还?真是简单粗暴,”季澜没忍住做出评价,“三年前的某一天,我被?陛下叫进宫中作陪,无?意中见到了范青书,那时我便觉得他有些眼熟,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当年的探花郎。”
“将军知道,我这?人?好美色,听闻季渊点了个漂亮小郎君当探花郎,怎么不得去凑凑热闹,谁成?想还?没来得及和他结交,就闹出了科举舞弊案,当时我便猜测,一定是季渊对人?家动了歪心思……咳,我和他虽不是一母所出,性子也不像,可这?审美有时候还?是颇为接近的。”
祁雁:“……”
“后来在宫里再见到他,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言不发,分明活着,却像具行尸走肉,我于心不忍,便偷偷和他搭上?了线,就算是为复仇而活,也总有些活下去的希望。”
话到此处,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两位可要在府上?过夜?”季澜问,“若是的话,我提前让下人?们备好房间。”
祁雁:“不了,季渊刚死,诸事繁杂,可没时间陪殿下欣赏舞乐。”
“那真是可惜了,我府上?恰有一批西?域来的舞姬,有男有女?,将军若是喜欢”
苗霜冷冷看向他。
“若是喜欢,可常来我府上?看,和大巫一起。”季澜摇着扇子道。
“这?倒不必了,祁雁一介武夫,恐欣赏不来这?等雅致,何?况区区胡舞,又岂能比得上?苗疆大巫祭神傩戏?”
“哦?”季澜瞬间来了兴致,“苗寨的傩戏吗?不知澜可有幸……”
苗霜微笑道:“没有。”
“哎呀。”
“天色已晚,我二人这便回了。”祁雁道。
季澜起身相送,刚走出正堂,祁雁却又停下脚步:“我忽有一计,或可让殿下永远站在我这?边。”
“哦?澜愿闻其详。”
*
两人?离开瑞王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苗霜站在府邸门口,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王府,若有所思。
这?瑞王……的确很像他见过的一个人?。
说“人?”却也不准确,应该是他见过的一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