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屡屡催他喝药,可等他真的喝了?,又有些?后?悔,他闭上眼?定了?定神,道:“给你准备好洗澡水了?,去泡着。”
祁雁以为又像上次治腿时那?一桶红水,等到?了?浴桶边上,却发现只是?普通的药浴而已。
药材让浴桶里?的水染上一点淡褐色,他看了?看苗霜,苗霜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便也什么都没问,脱了?衣服跨入桶中。
热水浸没身体,紧绷的精神也渐渐放松下来,喝下去的药开始慢慢起效,视野在弥漫的热气中变得不再清晰。
他最后?的注视落在苗霜身上,待到?那?白?发赤眸的身影渐渐模糊,意识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还能否再见……
苗霜看着他睡着,深吸一口?气。
待到?药力彻底生效,他伸手摸了?摸浴桶里?的水,感觉温度正好。
于是?他开口?道:“圣子!”
“来了?,来了?阿那?,”向久抱着两个虫罐,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全部倒进去吗?”
“倒。”
大量的红色蛊虫倾倒进水中,很快在水面漂起一层红色的浮萍,向久倒空了?虫罐,又转头离开:“我再去拿!”
蛊虫慢慢沉入水中,向祁雁聚集,向久又拿来两罐蛊虫,也全部倒进水里?。
倒完了?蛊虫,向久看着这一桶红水都有些?发怵,问道:“阿那?,这么多虫子……他真的承受得住吗?”
“不知道,受不住也得受着,谁让他自己作死呢。”
“可他也是?为了?救我……”
苗霜瞪了?他一眼?,向久只好不再说话。
所有的蛊虫完全进入体内需要?一段时间,苗霜走到?浴桶前,伸手掬起热水,帮某人清洗身体。
祁雁已经陷入昏睡,刚刚那?碗药是?麻药,喝下去就人事不省,治疗的痛楚早已超过了?人能承受的极限,醒着反而会出问题,他只能让他一直睡着,什么时候治疗结束,什么时候再让他醒来。
苗霜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他从来都对自己的医术很有把握,但这一次,他只能说尽力而为。
热水打湿祁雁的乌发,一片药材叶子停留在发间,苗霜伸手将它摘了?下来,就像之前祁雁帮他的那?样,轻轻给他梳洗头发。
等到?蛊虫差不多全进入身体,他也帮祁雁洗好了?,叫来赵戎帮忙把人从浴桶里?捞出来,擦干头发穿好衣服。
“把他弄到楼上去吧。”苗霜道。
他要?用蛊虫和药物摧毁祁雁身体所有的防御,虽然本身也没剩下多少了?,顶楼更干燥一些?,也不会有什么人造访,适合给他做治疗。
赵戎背着祁雁上楼,把人放在了?床上,想问什么,又犹豫着不敢问。
苗霜在屋子里燃起了香,让白?蛇盘在祁雁手腕上,瞥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
“我……我……”赵戎纠结了?半天,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没、没什么要?说。”
大抵是?怕问了?又得到?不好的消息,索性不问了?。
有的时候,悬而未决反而成了?最好的消息。
“那?就快走,”苗霜毫不留情地逐客,“从今天开始,你和姜茂没事就别再来找我,有事也别来找我,更不准进这间屋子,听到?没有?”
“明白?,我这就走。”
赵戎快步离开,苗霜看了?看床上的人,在床边坐了?下来。
祁雁安静睡着,苗霜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骂道:“混账东西。”
还敢给他写?和离书。
还说要?给他什么自由。
这两个字是?何其奢侈,自他踏入仙门?的那?一天起,就和自由背道而驰了?。
又或者,是?从他降生的那?一天起,人活于世,本身就没有自由。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大部分人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亡,他们不过都是?被这世间之事裹挟着向前,自诩寻仙问道,又有几?个能真正开悟,修得大道。
修真界已经几?千年没有得道飞升者了?,一部青冥心诀,解救了?所有人,却也束缚了?所有人。
每当以为自己挣脱了?牢笼,却不曾想,只是?进入一个更大的牢笼罢了?。
修真者尚且如此,又何况凡人。
他把祁雁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下了?一趟山,去看那?几?个谋害圣子的罪魁祸首。
圣子被害这件事在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绝不同于区区几?位长?老的死,圣子是?由神灵点选,是?神灵的化身,谋害圣子,无异于亵渎神灵本身。
都不需要?苗霜做什么,族人已经自发地开始了?口?诛笔伐,田款首要?做的甚至不是?提防他们逃跑,而是?提防他们一不留神被人杀死。
因此,田语把他们关进了?毒瘴遍布的深山,人吸入那?些?瘴气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他们跑不了?,也没人能进来杀他们。
深山之中阴气森森,浓郁的毒瘴遮天蔽日,几?乎看不见太阳,周遭时不时有诡异的动物叫声,让人分不清是?虫还是?鸟,远远听去,更像鬼号。
苗霜便这样走进了?毒瘴,他身负世间最烈之毒,自然百毒不侵,数不清的毒蛇嘶嘶从他脚边爬过,用身体轻轻蹭他的脚腕,这些?看上去让人肝胆俱裂的冷血动物,在他面前却像小猫小狗一样听话。
蛇群带领他来到?关押犯人的地方?,浓雾中出现了?几?个铁笼的影子,那?是?用来关大型野兽的铁笼,以前族人们用这笼子关过老虎,铁栏上有许许多多野兽的牙印,但笼子依然坚不可摧。
笼子里?的人七倒八歪,一个也爬不起来,款首给他们喂了?药,能抵抗一定瘴气的毒性,让瘴气不足以致死,却也不会让他们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