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苗霜还没说完的话, 他嘴角轻轻一抽,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淡了下来。

真是?扫兴。

早不回晚不回, 偏偏这个时候回。

赵戎兴冲冲地跑上山来,推开?院门就闯进了小院,浑然不知自己搅扰了谁的兴致。

一抬头看到站在吊脚楼门口的两人, 暧昧气氛萦绕未散,他瞬间变了脸色,猛地拔出刀来:“你谁!竟敢趁着鸣川兄不在调戏他的夫人!”

祁雁:“……”

不光被搅扰雅兴还被当成外来者?的祁将军几乎有种把这个家伙从哪来扔回哪去的冲动,好?悬才忍住了, 摘下脸上的面具, 冷冷看着他。

“啊……是?、是?将军您啊,哈哈……”赵戎尴尬地挠了挠头,赶紧收起刀,装作?很忙地左顾右盼,“您也?真是?的, 在家里戴什么面具……”

“只是?试戴了一下, 也?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祁雁不咸不淡地说。

“抱歉抱歉,是?我太急着见您了,”赵戎赶紧认错, “我刚刚竟把您认成了某个以前见过的人,可现在再?想,竟也?记不起究竟认成谁了, 夫人这东西还真是?神奇。”

苗霜笑意森然:“拍马屁也?没用。”

这时,姜茂背着向久也?进了小院,向久一看到苗霜,立刻挣扎着跳下地来,一瘸一拐地跑上楼扑进他怀里,号啕大哭:“阿那!”

姜茂:“……”

赵戎:“……”

都?说小孩翻脸比翻书还快,却也?太夸张了,小医仙在医馆坐诊时始终伪装得像个小大人似的,终于还是?憋不住满肚子的委屈,一见苗霜就眼泪决堤,好?像要把过去一个月强忍的眼泪全哭出来。

几个军营里出来的家伙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束手?无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

苗霜蹲在地上,轻轻拍着向久的后背,放缓了声音:“怎么了这么委屈,他们欺负你了?”

赵戎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苍天可鉴!绝对没有!”

向久抽抽搭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久才红着眼睛说:“我……被马颠了一路,屁股都?磨破了!呜呜……”

姜茂看着正找家长告状的可怜小孩,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澄清一下:“我们本来觉得时间还充裕,返程打算慢行,可圣子说离四月初八已经没几天了,他要早点回寨子做准备,我们只好?催马疾奔……自然颠簸了些。”

苗霜眉尾一扬:“就因为这个?”

“什么叫‘就’!”向久才有点忍住的眼泪又哗一下涌了出来,“阿那坏人!把我派去那么远的地方让我给汉人治病,我屁股磨破了都?不心?疼我!”

“……好?好?好?,心?疼你心?疼你,”苗霜无奈,牵着对方的手?起身,“过来我给你看看。”

他带着向久回了房间,祁雁走下楼梯,来到院中?,四下环顾,却感觉少?了点什么,皱眉道:“孟叔呢?”

赵戎姜茂和圣子都?回来了,却不见孟永良。

老孟本来年纪就不小了,一路奔波远赴大疫之地,去了却没回来,没法?让人不多想。

他心?里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听?赵戎道:“将军别担心?,老孟没事,他去益州大营了。”

“益州大营?”祁雁一顿,“去那里做什么?”

益州是?剑南道最?大的州,人口众多,节度使府就设立在此处。

“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们任务完成得差不多,本来都?准备返程了,没想到那位剑南道节度使突然找上我们,问我们能?不能?去一趟军营,给他手?下病重的士兵们治病。”

祁雁:“你们见到了那位节度使本人?”

“可不是?吗,他亲自来的呢!他说本想把那些人送过来,可又怕一路奔波病情加重,死在路上,便来请我们去军营出诊。”

祁雁皱了皱眉:“疫病竟已传到了益州……”

赵戎:“说的就是?,我们得知以后也?吓了一跳,益州多少?人口,那疫病要是?爆发起来,不得了啊!那位节度使说,还好?我们的药方传到了周边各州县,那些病情不太严重的,服过药后都?有很大好?转,疫病及时控制住了,只是?病重的人一时半会儿却好?不起来,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亲自来请人。”

“那你们怎么回的?”

“当然是?答应了啊!您让我们卖他一个人情,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卖人情的,绝佳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赵戎激动得眉飞色舞:“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去益州大营,不过……圣子却说他不想去,我们一想觉得也?对,军营那种地方,确实不适合小孩去,反正这段时间老孟也?学会了煎那药的方法?,我们就分头行动,姜茂和老孟一起去了军营,我留下来保护圣子,留在普州继续给那些病人看病。”

祁雁对这个分工表示认可,不用问,这肯定是?姜茂的主意。

姜茂适时地接话道:“我和老孟到了军营以后,节度使主动提供了药材,老孟就着手?给他们治病,大巫给的虫子繁殖得很快,虽然总共只有那么几罐,却怎么用也?不见少?。”

“这期间,我在军营里四处走了走,发现果然如将军所说,益州营的实际人数远超明?面上的人数,一些士兵很显然就是?今年新招的,他们说,他们本是?来剑南逃难的流民,走投无路,看到官府发布的募兵令,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进了兵营,训练虽辛苦,却能?吃饱穿暖,还有军饷能?救济家人,他们也?知足了。”

“我观军营里气氛不错,那些人虽病重,却并不消沉,发烧说胡话都吵着要喝酒吃暖锅,老孟给他们治了两天,他们迅速好?转起来,节度使很是?高兴,拿出陈酿请我们,还有他们当地特有的辣味暖锅。”

赵戎在旁边听?得直流口水:“辣暖锅到底什么味儿啊?好?不好?吃?真是?后悔,怎么就让你去了呢,你也?真不够意思,都?不说带点回来给我尝尝。”

“……路那么远,怎么带?”姜茂瞥他一眼,“你都?问了三四次了,这茬能?不能?过去?”

赵戎一撇嘴,不说话了,姜茂继续道:“饭桌上,我们都?喝了酒,节度使有些醉了,跟我们说了很多,还提到了将军您。”

祁雁:“我?”

姜茂点点头:“他说祁将军确乎人中?之龙,之前您去剑南调兵,他给了您两万人,本以为定要损失惨重,没想到回来以后清点人数,只有那么几百伤亡。”

“参战的士兵们回来以后连吹了三天三夜,说苗民彪悍,没想到将军您比那些苗民更猛,直杀入寨中?取了那款首首级,款首一死,人心?大乱,他们乘胜追击,一直追到了南照边境,杀了南照军队一个措手?不及,以少?碰多,竟让对方抱头鼠窜,宰了两个将领,歼近万人,杀得那叫一个痛快。”

祁雁抿了抿唇,这些早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很难说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再?怎么吹嘘他,他也?不想再?听?:“然后呢?”

“节度使说,他以前还不大看得起您,觉得说您以一敌千都?是?吹出来的,这回他才是?真的信了,可惜天妒英才,狗皇帝昏庸无能?,滥杀无辜,忠臣良将受尽其害,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火会烧到他头上,他要早作?准备。”

“他觉得我们肯深入疫区治疫,舍生忘死,料定我们不是?坏人,和我们聊得也?算投机,不怕跟我们透露这些,反正狗皇帝要是?敢对他下手?,他抄起家伙就是?干,管他是?输是?赢,先打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