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站在远处打量了他一会儿,嘲笑道:“将军年近三十?的人了,走路居然还?顺拐。”
祁雁:“……”
他十?分无奈地转头看向?对方,叹了口气,拿过靠在旁边的拐杖倚住。
苗霜不依不饶:“怎么,还?嫌丢人?”
“我只是怕等下摔了,夫人又要笑话我不如蹒跚学步的稚童,”祁雁道,“不如夫人教教我,究竟怎样能恢复得快一点?”
苗霜思索片刻,随手折了段树枝,来到他面前,用那树枝在他跟前比了比:“抬。”
祁雁不解:“抬什么?”
“抬腿,提膝。”
“……这么高?”
苗霜笑眯眯地瞥他一眼,祁雁只得照做,然而正如他所料,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抬不到对方规定?的高度。
“我看你还?是别想着?一蹴而就了,慢慢练吧,你的腿筋虽然已经长好?,但想要完全恢复腿部的力量需要很长时间。”
祁雁皱了皱眉:“可当时你给我治手,并没有这么困难。”
“那是因为你的手筋没断多久就又接回去了,虽然不灵活但也?还?是能动?,手臂的肌肉并没萎缩,但你的腿不一样。”
苗霜不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还?有,我用蛊虫给你治伤,蛊虫也?会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手腕上?用的蛊虫少,所以你感觉得并不明显,而你腿上?使用了大量的蛊虫,你要控制自己的腿,同时也?要控制它?们。”
他说着?用树枝敲了敲他的大腿:“每只蛊虫都是一个个体,它?们和你的筋腱相融,用自己的身体为你修补损伤,它?们对你来说是外来之?物,让你的身体排斥,害你发烧,但它?们对你来说也?不可或缺,没有它?们你就别想再走路你要学会和它?们共存,将军。”
祁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苗霜:“但只是共存还?不够,你还?要驾驭它?们,让它?们为你所用,你总说你的腿不听使唤,就是因为你没有驯服这些蛊虫,你想往前走,它?们却想往后退,你当然会同手同脚,稳不住步伐。”
“那要怎么才能驯服这些蛊虫?”祁雁问。
“我只能告诉你,你要发自内心地接纳它?们,也?要接纳必须依靠它?们的自己,不要把它?们当成敌人,更不要当成工具,它?是你的伙伴,是你的助力,又或者就是你本身。”
苗霜手里的树枝向?上?,轻轻点在他心口,似笑非笑道:“什么时候你能接受你和蛊虫没有区别,它?们就什么时候和你同心一意。”
祁雁慢慢握住了那段树枝,漆黑眼眸中有些很深的情绪,以致那神色显得十?分复杂:“大巫也?是如此吗?将蛊虫当做自己,将自己当做蛊虫,才能真正地驱使它?们。”
苗霜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
他注视着?对方,眼神很冷,红色的虹膜犹如凝固的血:“其实一开始,大巫甚至不叫大巫,它?有个更加贴切的名字。”
“什么?”
“人蛊。”
“……”
“总有些意志薄弱的大巫,虽然在蛊王的噬咬下存活,却一辈子也?没能找回自己的神志,就此沦为一具听话的傀儡,主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像是被人操控的蛊虫,只不过这只虫子更厉害些。”
这话实在让人不适,祁雁眉头紧锁,手中微微用力,一不小心折断了树枝上?的细小的枝杈。
这点响动?让苗霜垂眼,想把树枝抽回来,却没抽动?:“我跟你说过吧,大巫的样貌会因蛊王而改变,当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大巫出现在你眼前,你也?会怀疑他们和虫子之?间是否还?存在界限。”
他干脆撒手不要了树枝,后退一步:“我们这种人,说好?听点叫神选者,说难听点叫倒霉蛋,一辈子与虫共生,死?时也?会化?虫而去,从没有一位大巫留下过尸首,按族里的说法,虫是与神沟通的媒介,蛊王选中大巫的过程是神的点化?,而大巫死?时化?虫而去,也?是应神灵感召,再度回到神的身边。”
“当然了,这些话我一句都不信,你感兴趣可以去问圣子,我只知道大巫不得善终,化?虫而去不过是蛊虫的反噬而已,死?都死?了,还能指望虫子不吃尸体?”
他说着?,又有些幸灾乐祸:“至于?将军你么,被我用了这么多蛊虫,也?算是半个大巫了,神收不收你我不知道,但虫子一定?等着?收你,你若能驯服它?们,说不定?它?们大发慈悲放过你,在你身体里静静陪你死?去,你若驯服不了它?们,那等你死?了,它?们会立刻破体而出,把你咬得不成人样。”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啧啧着摇头:“这么一具完美的皮囊,万人之?上?,九五之?尊,死?时却变成一堆虫子……我都不知道后世会怎么编排你,将军,你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祁雁脸上没什么表情,“死?都死?了,还?要管自己死?得体面不体面吗,尸身若能喂饱蛊虫,也算是为众生做些贡献,积善行德了。”
苗霜:“…………”
无趣。
他沉下脸来,转头就走。
“夫人同我说这些,究竟是想让我怕,还?是不想让我怕?”祁雁撑着?拐杖跟了上?来,“还?是说,你只是想跟我表达,我们是一类人”
“我和你才不是一类人。”
“你都说我是半个大巫了,怎么不是一类人呢?”
“……别跟着?我。”
祁雁偏要跟着?他,可惜走得没他快,紧赶慢赶才追着?他上?了楼。
苗霜听着?那拐杖拄在地上?的声音笃笃而来,实在没忍住回头怒道:“你到底有完没……”
话音未落,他就被追上?来的人拉住手腕,一把拽去。
苗霜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撞在了他怀里,对方的手臂顺势环上?他的腰,祁雁的体温从四面八方覆盖上?来,将他牢牢困在其中,挣扎不得。
所有的不满在这一瞬间哑了火,紧接着?祁雁的气息又降临在更近的地方,嘴唇覆上?他的唇瓣,轻轻啃咬磨碾,似在催促又像乞求,想要闯入他的领地。
这个吻实在来得很是突然,又很不讲道理?,可偏偏苗霜就喜欢不讲道理?,姓祁的那张嘴就该用来吻他,而不是讲大道理?。
于?是他仰头迎上?了他的吻,伸手回抱他,又嫌他拄着?的拐杖太碍事,有心无意地那么一推,拐杖便离开了祁雁的身体,倒在地上?。
失去了支撑,祁雁眉头不禁微微一跳,但此时此刻他显然顾不上?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箍在苗霜腰间的手臂再次收紧,就拿他替代了倒下的拐杖。
唇舌激烈的纠缠间呼吸也?变得滚烫起来,祁雁一只手顺着?他的脊背一路向?上?,直至扣住他的后颈,苗霜却也?不甘示弱,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