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自此表兄妹的情分便被她磋磨得所剩无几了,如今四表哥又随她父王战死沙场,那一丁点的情分也都消失殆尽了。

笑着笑着,燕鸣歌哭了起来,如今她还怎敢奢求他的厚爱优待。

父王母妃皆连离世,霄儿又是这样的年幼,她明惠郡主骄纵狂傲这些年,到头来可别活成了笑话。

听到姐姐的哭声,虎头虎脑的霄儿小跑着奔进来,流丹跟在后面追,急急忙忙地喊道:“霄哥儿慢点跑,别摔着了。”

燕鸣歌看着才刚开蒙的霄儿,赶紧抹掉了眼泪,柔声问道:“霄哥儿不在房里读书,来这儿作甚?”

燕闻霄年纪虽小,却被王妃教导的很是知礼,他像小大人似的向姐姐行了礼,奶声奶气的安慰道:“霄弟见过姐姐,姐姐被坏人欺负了所以才哭,霄弟也想哭。”

说完这话,他眼泪汪汪地看着燕鸣歌,伸出小胖手想要为她拭泪,却因为个子不够,怎么也摸不到姐姐的脸。

瞧他这个滑稽样,燕鸣歌破涕为笑,想把小豆丁抱起来,却发现霄哥儿竟然不轻,她抱起来还有些吃力。

于是燕鸣歌放下弟弟,让流丹小丫头陪着他去玩了,自个则是去寻浮翠,帮着她一道收拾行李。

虽说淮王府远未到穷得揭不起锅的地步,但燕鸣歌却不愿再养闲人,那些个心思活络的,得知淮王兵败便抱头鼠窜似的仓皇离开。

燕鸣歌只冷眼瞧着,帮着母妃料理父王的后事,等将人清理的差不多时,母妃竟也殁了。

她如今要想护霄儿安稳长大,少不得宁西侯府出力,外祖母在听闻四表哥去了的消息后便大病一场,到现在都还起不来身,后又得知母亲没了,便整日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着,少有清醒日子。

偌大的宁西侯府,恐怕除了世子表哥,没人肯庇护她姐弟二人。

可即便如此,燕鸣歌也要来场惊天豪赌,让他吴郡陆氏为她所用。

即便是事与愿违,她也要试上一试,遑论陆家二郎这个人也好,心也罢,她总要得一样才是。

带去宁西侯府的行李不多,几身寻常缎面的素色衣裳,一匣不甚值钱的钗环珰钏,更多的则是有价无市的金石书画,文物古籍。

这些东西燕鸣歌虽说不精,但时人常以书画酬唱诗文交友,故而也算是粗通一二。

宁西侯府祖辈虽是武将出身,但到了陆昀他们这一辈,许是因为几房夫人家中皆是出自名门,便尤为重视读书,听说府上的郎君小娘子时常出入雅集文会,不似寻常士族小辈叫家里长辈拘着。

既然进了宁西侯府,燕鸣歌自然不会再持郡主身份,与侯府众人相安无事才好。

又等了半刻钟,一辆挂着吴郡陆氏族徽的马车稳稳停至淮王府门前。

陆昀下了马车,快步直入正门,就瞧见廊庑下堆着满满当当的行李,他神色一凝,微微皱眉,再一抬眼便瞧见穿着单薄的燕鸣歌揽着弟弟站在门前。

燕鸣歌向他端端正正的行了个万福礼,唤了声,“世子来了。”

陆昀沉默着,目光不甚满意的落在这一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上,到底是没有再多问,直道了句,“走吧。”

谁知燕鸣歌却是犯了难,她拧着秀气的弯月眉,望向他的目光带着殷殷期盼,“世子随行的车架可有多余的?”

陆昀摇了摇头,又听得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无妨,那我带着霄哥儿挤挤就是。”

他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淮王府仅剩的那辆油碧小车装下她的这些东西后,就再难坐人了而已。

幸而他乘的那辆马车宽敞,塞下她和霄哥儿绰绰有余罢。

陆昀将自个的安排说与她听,燕鸣歌感激的冲他笑了笑,左颊泛起一个梨涡。

等他跟前的长随砚台帮着浮翠流丹将东西搬上油碧小车后,陆昀回身上了马车,即便是四周无人,他也并未想着扶一扶她。

可霄哥儿步子小,踩着马凳想迈进去时,却是差点落了空,燕鸣歌疾呼一声,“霄哥儿……”

陆昀一回头就瞧见这分为惊险的一幕,连忙弯下腰来,将霄哥儿一把抱过捞了上去,这才叫他免于落马摔下。

等将瞧着人小,却长得结实的霄哥儿送进马车放在窄榻后,陆昀起身出接燕鸣歌。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吓得,她孱弱苍白的那张脸泛起一层浅浅的绯红,瞧着气色倒像是好些了。

他没再多看,伸出手递至她跟前,燕鸣歌却是没敢搭他的手,而是偷偷觑了一眼他的神色,想了想,丢出一句,“世子,这不合适。”

这会倒是想到男女大防了,方才也不知是谁皱着张脸小心翼翼的商量着可否与他同乘。

虽说话是他先说出口的,可她心里打着是什么算盘,陆昀看破并不说破罢了。

是以,陆昀没什么表情的扫她一眼,骇得燕鸣歌连忙抓紧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谁知这人一上了车,就虚揽着霄哥儿缩在一旁,可五岁的霄哥儿正是好动的年纪,乘上陆世子的马车觉得哪里都新奇,他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到底滴溜转着,想要伸出手摸摸,却怕遭了他的嫌,硬生生忍着没碰。

陆昀也懒得搭理她,谁知马车摇摇晃晃的,竟将占据着窄榻另一端的燕鸣歌往陆昀这一端挤了过来。

甚至还招出了霄哥儿的瞌睡,他横躺在窄榻上,睡得很是香甜,反倒苦了燕鸣歌。

她大半个身子都贴着陆昀,甫一抬头轻嗅,就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

霄哥儿睡相不好,窄榻首尾两端又坐了人并不宽敞,燕鸣歌怕他一个翻身掉了下去,便吃力的伸着手去托着他。

时间久了觉得酸乏,刚想换右手,就见霄哥儿一个动弹,彻底压住了她的左手,他自个更是差点就要摔下去。

离她近在咫尺的陆昀闭目养神,尽力屏蔽着周遭甜腻诱人的桃香,谁知越是想当不存在,那股甜香竟往他鼻息走,嗅得满口香浓。

他不胜其烦地睁开双眼,就见她左手被霄哥压着,右手费力的托着,许是托着的时间太久,她雾鬓轻湿,香腮凝汗,瓷白的小脸染着酡红,像是熟透了的桃子,诱人采撷,亲尝那口肥美香甜。

陆昀的喉结明显的滚动几下,悄悄移开了眼,他伸出右手帮她一道托举着霄哥儿。

只是这么一帮,本就大半个身子贴着他坐的燕鸣歌,像是被他揽在怀中,稍稍抬头就能瞧见他光洁如玉的下颌。

好想,好想在那戳个章,留个印,燕鸣歌眸光低垂,掩下并不平静的心绪。

她错开视线,目光落在自己那只柔白纤细的手上,他的手掌比自己大一倍,若是再贴近些,他的手定能牢牢的抱住她的右手。

燕鸣歌悄悄将手往外抽了抽,她蹙起连娟黛眉,似乎已是累及,却又一个不小心,差点将霄哥儿一道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