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1)

故而她去信一封,又将裴家上下打点好,才操办完家宴便带着儿女连忙回了玉京。

幸得公爹婆母并未介怀,陆安这才了无牵挂北上进京。

只是气归气,陆安却也知晓弟弟这一年来不好过。

四弟马革裹尸,姨母伤心之余难免迁怒,更不用说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接连不断的打击,换了旁人又是谁能受得住的。

想到这些,陆安难免伤心垂泪,双胞胎兄妹两个都懂事的大气不敢出,滴溜溜地转着葡萄般的大眼睛。

只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错目,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震惊来。

母亲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在父亲面前半句软和话也不曾说,怎到了舅舅面前成了这幅模样?

二人年纪小不知什么叫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是何道理。

但是陆昀显然对此谙熟于心了,只见他拿出一条帕子正要递给姐姐,却自个摸得上面绣的桃花模样,当即就收了下去,换了条洁白的素帕递给她。

他的这番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陆安,不过眼下不是与他计较此事的时候,故而她权当没看见罢了。

等辘辘马车行驶至太平坊大街,先前坐在一旁不曾开口说话的擢哥儿闻得一阵鲜香扑鼻,不由得惊疑问道:“好香啊!这是什么吃食?”

他伸出手掀开车帘一角,陆昀抬眼一瞧,随口就道:“想来是曹婆婆家的笋蕨馄饨,不仅闻着香,味道也是不输玉京各大酒楼的。”

陆安连娟长眉轻蹙,几乎是一瞬间就得到两个信息。

依着她对弟弟的了解,从前这些街边摊贩的吃食,陆昀嫌脏,是从来都不肯尝的。

何况听他这幅口吻,想来是对这些已经了然于胸,少说也是常来的回头客。

心中有了论断,陆安不由得心生好奇,到底是何等高人,能叫他这个从前好洁成性,嘴还刁钻的弟弟口味大变,习性一改从前。

像崔珏这样的至交好友自是不在探讨的范围之类,且不说崔舍人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便是他这个人与陆昀从前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此事暂且不提,等到了宣平坊乌水巷,陆安已经捡了一耳朵的闲话,都是陆昀同两个外甥畅谈如今有哪些时新吃食新鲜玩意。

回了陆府,陆安带着儿女两个一道去松鹤堂向祖母问安。

尽管是先前听陆昀说起老夫人的病,她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可真当她亲眼瞧着祖母如今像是老上了十来岁,身形瘦削,早就不复从前的富态时,陆安到底红了眼眶。

老夫人见着陆安来了,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问个不听,瞧见两个曾外孙儿又长大了些,连忙让纪嬷嬷将她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对长命锁,尽管在兄妹两个出生时老夫人依着习俗送去了银项圈,可这对长命锁却又意义非凡,是去岁她身子骨还硬朗时,拿去庙里开过光的。

擢哥儿蓁姐儿规规矩矩的向老祖宗谢了恩,又得了母亲允许由婢女带着去院里玩了。

却说今日燕鸣歌起了个大早将霄哥儿接来了别寒苑。

毕竟这还是姐弟二人头一次不在自家府上过年,叫霄哥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也不成样子。

听闻昨日他就一个人闷头看了一整天的书,燕鸣歌也没闲着,潜心抄经,既是求个庇佑,也是祈盼外祖母的身子能早日好起来。

要说她身上本就带着重孝,可宫中下了帖子邀她前去自然是没有推脱的道理,更何况宫里哪些人不嫌晦气,不觉膈应那她也就没什么不去的道理了。

只是既是寄居在宁西候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燕鸣歌索性也就老老实实待在别寒苑,少有出门走动,就连老夫人那里也都没怎么去。

就连得知大表姐回府了,也是浮翠从厨房那些人口中听到的。

既是表姐回府了,那她就没有不露面的道理了。

毕竟寄人篱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道理燕鸣歌也不是头一回用了。

故而她依旧衣着素净,牵着霄哥儿的手去了松鹤堂。

却是一进门,就遇见了人,姐弟二人规规矩矩的向陆安见了礼,半天却不曾听得她开口说话,好半晌才终于等得她回话,不咸不淡地问了句,“早就听闻祖母最是疼惜表妹了,怎生地我这个做表姐的回来的不是时候,未曾见到表妹侍奉膝前?”

“表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开玩笑。”燕鸣歌讪讪地打了个茬,揭过这篇。

只是陆安到底心生惊疑,鲜少能见到她这个骄纵倔强的表妹会服软。

从前自个每回见着她,她都是张扬明媚,犹如阳春三月里最是争奇斗艳的漫山遍野桃花。

声势浩荡,似乎生怕旁人不晓得她,就跟那灿灿烂烂的桃花一般。

就连霄哥儿都变得话少了许多,尽管上回陆安见着他,他还只是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却闹腾地很,格外有劲。

纪嬷嬷听到外头的动静,请着众人进了正房说话。

许是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记不清表姊妹二人小时候的龃龉了,亦或是说不将小辈们之间的这些恩怨当回事了。

她坐在胡床上,戴着卧兔儿,燕鸣歌坐在绣墩上拿小锤子为她敲着腿,陆安便有些不肯示弱地为老夫人按着肩。

至于霄哥儿早就由纪嬷嬷引着去了外面,叫两个小团子见过表舅爷了。

老夫人眯着眼很是舒服,好半晌才摆了摆手,正色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坐着和我老婆子好生说会话。”

二人分别坐在老夫人跟前,就见她伸手握住二人的手,将其叠在一起,语重心长地对陆安道:“安姐儿,祖母活到这把年纪已经很是满足了,如今就余下两个愿望了。”

这样的话陆安从来都是听不得的,她红了眼眶,忍着泪意道:“祖母,您直说便是,安姐儿必定给您办的服服帖帖的。”

“这就对咯。”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又摸起燕鸣歌的左手,一脸慈爱地望着她。

燕鸣歌不敢抬眼与她对视,生怕自己一抬头,眼里的泪就止不住了,她知道祖母要说什么。

将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们惹得要掉眼泪,老夫人笑得眯了眼,乐呵呵宽慰道:“你们哭什么啊。这事情说难办也不难办,这头一桩事便是还望安姐儿你帮着掌掌眼,为鸢丫头挑选个好夫婿来;其二便是你弟弟的亲事了,只是他那个性子,十头牛都拉不住,还望有朝一日,你能帮衬着些,莫叫他把路走窄了。”

若说先前为表妹择婿一事陆安还听得懂,可怎么说到陆昀的事上,就有些云里雾里了呢?

难不成他看上了哪家娘子是不能娶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