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耳畔又传来江唯满是愁绪的说话声。

“娘,这几天你一直闭门不出,许是不知汴京城的物价有多贵。外面食肆里随便一桌席面,都顶我们在澶州城全家的开销了。而那些时兴的衣衫和头面则更贵,纵女儿手里有娘给的私房钱,却也只买得起一两套。”

孙芳菲闻言,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浊气。

原来她的唯儿是在见识过汴京城的繁华之后,知道了银钱的重要性,而非是被那个颇有几分心机的世家公子给蛊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魏公子就不足为惧了。

毕竟他家族底蕴丰厚,非澶州城的富裕员外可比拟。

最重要的,他还长了一张令她的唯儿喜爱的面庞。

看在这两个条件上,纵魏家父子心有谋算,纵魏云澜接触她的唯儿目的不纯,极有可能是想借着江朝朝的身份图谋更大的荣华,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前提条件是她的唯儿能够如愿嫁去魏家,成为尊贵无比的魏家妇,能够同魏家人一样,共享魏氏一族的荣耀。

思及此,孙芳菲的视线落在房间一角被收拾得差不多的箱笼上,面上浮起一抹坚定。

好在,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孙芳菲定了定神,打断江唯的碎碎念,说:“唯儿,娘有件事情,一直没告诉你。”

莫名的,江唯感到一丝郑重和不安。

不是她不安,而是她那个向来张扬跋扈的母亲不安。

她长这么大,鲜少从自家母亲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娘,什...什么事啊?”许是母子连心,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心也跟着高高悬起,连话也有点说不利索。

孙芳菲本想直接把江朝朝及其舅父的身份说出来的,正欲开口,却注意到江唯不同以往的紧绷情绪,喉腔一滞。

她差点忘记了,她这个女儿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不弱的。

一定是她不经意间把紧张的情绪传染给她了。不然,她说话不会磕巴。

她硬挤出一抹算不上自然的温和笑意,抬手抚上江唯的面颊,问:“我儿,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可仍觉得他千般好?日后可想与他成婚?”

江唯愣了一瞬,羞意跃上心头,脸颊染上一抹绯色。

但她还是直言道:“云澜哥哥长得好,家世好,对女儿也很好,女儿自是想要嫁给他的。”

江唯心里很清楚,既然她这么问了,就存了让她嫁进魏府的心思的。

不然,根本不会多此一问。

孙芳菲看着江唯谈起魏云澜时天真又痴迷的模样,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的这个傻女儿,若非是有她在背后为她暗暗谋划,怕是会被那些世家子骗的团团转。

若是唯儿真能如愿嫁到魏府,那可是要做执掌中馈的当家主母的,又岂能沉溺于男人三言两语的软话。

她活到这个年岁,见识了太多的负心薄幸郎。

初识时蜜语甜言无数,平日里也是百般体贴,可当他们遇到足够大的利益或者危险的时候,最先舍弃的,永远是自己的枕边人。

故而,人活一世,什么攀附男人的手段、什么男人的宠爱,统统都是狗屁。唯有把权势、金钱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上上之策。

可惜,她顿悟太晚,得罪了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无力回天。

好在,她的女儿还年少。

她已经在江宗文身上吃过这种亏了,那她的女儿就一定不能再掉进同样的坑里。

想到这儿,孙芳菲直截了当戳破了她心里的绮丽心思。

“那唯儿可知,你那云澜哥哥为何对你这般好?”

“云澜哥哥说,他对我”

后知后觉,江唯注意到孙芳菲的情绪变化,‘一见倾心’这四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其实,不单单是因为她注意到了母亲言语中的轻蔑。最重要的,她想起近日魏云澜的杳无音讯。

不同于往日的殷勤体贴,让她很是不安。

按常理而言,魏云澜就算是遇到突发的紧急情况,也应差个小厮知会她一声。毕竟两人先前约好了的。

可他没有。

她虽然来了汴京城没几日,私下却是将这座城池的大致布局了解了一下,尤其是魏府的方位。

可她身为女子,纵然是知晓魏府在哪儿,也断没有不顾脸面平白寻到他府上去的道理。

这样一想,‘一见倾心’这四个字怕是有些水分。

“莫不是你那云澜哥哥说,他对你一见钟情、再见难忘,想与你携手共度此生?”

说这话时,孙芳菲的语气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江唯听着,神情也从羞赧逐渐转变为无措,甚至是慌张。

但仍嘴硬,道:“娘,云澜哥哥不会骗我的。”

孙芳菲用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额心,无奈感叹道:“我的儿,那些都是戏文里负心汉常说的词啊,往日里你也没少看啊,怎么就轻易相信了呢?”

闻言,江唯仍想反驳,可一想起现下杳无音讯的魏云澜,连语气都是虚的。

“娘,云澜哥哥和戏文里的人不一样。戏文里的那些男人,空有一张嘴,只会对着心仪的女子说些腻死人的情话,却没有半点实际行动。云澜哥哥可是每次都会送女儿好些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