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再没落,也不是她们这等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孙芳菲敛眸,声音也比刚才要低一些,“你爹他不喜欢和我说起官场的那些事情,我只知道,她舅舅也是行伍出身。他和你大伯父,就是在战场上认识的。”

孙芳菲又言:“听闻,她那个舅舅是汴京本地人。他在行伍里混迹了多年,职位应该不会很低。你爹爹今年初到汴京,不宜得罪了他。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能再像以前在澶州时那样欺负她。我儿可明白?”

江唯似懂非懂点点头。

孙芳菲还想说些什么,不等开口,马车外忽然迎来一阵骚乱。紧接着,外面传来嬷嬷的声音:“夫人,刚才浣珠过来传话,大小姐用了药,现下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谢天谢地,这小祖宗可终于醒了。嬷嬷,烦劳你去告知老夫人一声,免得她一直悬着心。然后再去大小姐那里问一下,有什么缺的少的,及时安排下去。还有,再让随行的大夫去给她把脉,看看可还有哪里不妥。”孙芳菲掀开车帘一角,神色激动,端的是一副好婶母的姿态。

嬷嬷应声离去,一一照办。

没一会儿,车外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娘知道,我儿委屈,不愿将就。但娘与你保证,待我们在汴京立住了脚,便早早将她打发出去,可好?”

“好。”

-

不多时,浣珠腾腾腾跑回来。虽然疲态尽显,但脚步是轻快的。江朝朝坐在马车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车速缓缓降下,车帘被掀开一角。浣珠动作麻利地爬上马车,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小姐,等急了吧。我给你拿了些糕点,你先垫下肚子。”

“好,辛苦你了。”

看着在窄小车厢里忙前忙后的浣珠,江朝朝终于从恍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同时,也在提着着她,她是真的重生了。而且是在从澶州去汴京的路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间节点上。

眼前的浣珠,面容虽然有几分憔悴,但她的眼睛里是有光的,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不像上一世,江府的下人将她从荷花池里打捞上来的时候,五官都泡涨了。

如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由,让她重活一次。

既然老天眷顾,那她就一定不会再让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把浣珠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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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件衣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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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朝朝正看着浣珠愣神,外面又一次传来一阵嘈杂。浣珠挑开车帘看了一眼,说:“小姐,是姚嬷嬷领着杨大夫过来了。”

姚嬷嬷原本是江唯的奶母,江唯断奶后,孙芳菲已经将姚嬷嬷辞退,奈何江唯夜间总是哭闹,任谁也哄不住。没有办法,她只好重新将姚氏聘用回来。

久而久之,孙芳菲也习惯了她的存在。江唯长大后,孙芳菲便将姚嬷嬷调回了自己身边,让她帮忙打理一些家务琐事。

姚嬷嬷也因此在江家站住了脚,而不是像江朝朝的奶母一样,孙芳菲说赶走就赶走,根本没有过问过江朝朝的意见。

上一世,江朝朝就看出来了,姚嬷嬷是个极善钻营的人。她很会讨好当家主母,背地里,没少帮孙芳菲主意。当然,明里暗里,她没少给江朝朝使绊子。

在江朝朝的心里,姚嬷嬷、她的婶母孙芳菲以及堂妹江唯,都是一丘之貉。尤其是姚嬷嬷和孙芳菲,彻彻底底的两只笑面虎,连心肝都是黑的。

但现在,还不是与她们撕破脸的时候。

片刻,车厢被敲响,姚嬷嬷的声音也随之传入江朝朝的耳中。

“大小姐,夫人听说你醒了,特意让我带杨大夫过来复诊。”

江朝朝垂首,隐去眸中的阴郁,温声道:“浣珠,请嬷嬷和大夫上来。”

尚有几分沙哑的声音,伴着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声响,一起传入姚嬷嬷耳中。

姚嬷嬷神色一怔,偏头看着随风摆动的车帘,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大小姐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

和往日相比,仿佛多了几分冷淡和疏离。

她正疑心着,车帘忽然被掀开一角。

江朝朝苍白消瘦的面颊映入她眼帘的同时,马车里又响起浣珠的埋怨声:“小姐,你快放下帘子。你病还没好呢,万不能受风。”

“姚嬷嬷,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麻烦你了。可惜我还病着,不能亲自迎你上来了。”说完,她像是真的被风给呛到了一样,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脸上反倒多了一抹红晕。

江朝朝的语气亲和客气,望向她的眼神也隐隐夹杂着几分巴结和讨好。是她熟悉的大小姐无疑,刚才的种种,许是错觉也是不定。

姚嬷嬷自顾想着,又故作姿态,受宠若惊地说:“大小姐说的是哪里话,这都是我们这些做奴才应该做的。浣珠说的对,这马上就要到汴京了,大小姐万不可能再受风,还是快些放下帘子,好好坐回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几步,生怕江朝朝的病气咳到她身上来。

为了掩饰这些动作,姚嬷嬷把跟在她身后的杨大夫往前一推,又说:“马车逼仄,老奴就不上去添乱了,还是让杨大夫自己上去,好好为大小姐复诊一番吧。”

姚嬷嬷叮嘱道:“杨大夫,你且仔细为大小姐诊治,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杨大夫颔首。

说话间,马车彻底停稳,杨大夫攀爬上来。

“那就辛苦嬷嬷在外候着了。”江朝朝说完,放下了车帘,浣珠不放心,又亲自把帘子扯得更严实一些,生怕有凉风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