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马车里只剩下江朝朝一个人。

她的神色逐渐变得冰冷,潋滟无双的杏眸,像是淬了毒,再没有半分笑意。

如今的这一队人中,也只有浣珠,是真心实意的对待她。至于江家的其余血亲,表面上笑语盈盈,背地里却恨不得她明日便去死。

可偏偏,这十五年的相处,她没有看透这些人的假面。还只当她们天生冷情,才处处顾及不到她。

澶州城里,人人都道:江朝朝是个怙恃尽失,被叔父一家好心收养的孤女。

而江宗文夫妇也正是因此赢得了一个好口碑。

可澶州城的那些不知道,朝廷每年给她父亲发放的阵亡抚恤金,从来都没有到她的手里。如果不是舅舅每个月都派人汇银钱到澶州,她每个月的零用钱连个好一点的胭脂都用不起。

时间一久,人们也都忘记了,澶州城的那所老宅,更是由她父亲出资购买的。他们鸠占鹊巢而不自知,甚至还将她的住所安排到了最偏远的一处宅子里。

她的祖母周氏,满心都是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堂弟。

她的叔父江宗文,只知道在官场上钻营。她的叔母孙氏,更是披了层伪善的面皮,表面上对她千般好,背地里却嫌恶她处处抢了堂妹的风头。

到头来,她反倒成了寄人篱下的那一个。

江家那些所谓的血亲,还不如路边买的小丫鬟对她上心。

与此同时,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

“娘,咱们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汴京城啊?赶这么多天路,我腰都快断了。”身着一袭碧色锦衣的娇俏小姐端坐在软垫上,却神色恹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这三个字。

江唯,江宗文和孙芳菲的女儿,也是只比江朝朝小三个月的堂妹。

“小唯乖,再忍忍,刚才护卫长不是说了嘛,还有两个时辰。”孙芳菲也是一脸的倦容。

江唯:“都怪江朝朝那个死丫头,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赶到咱们去汴京的好日子。”

说起江朝朝,江唯的态度并不好。

和绝大多数的澶州百姓一样,在江唯的心里,江朝朝只不过是一个寄住在她家里的客人而已。而且,还是一个带有扫把星属性的客人。她一直认为,江朝朝这个人命不好。不然,怎么会先后克死了她的母亲和父亲。

虽然她平日里堂姐长、堂姐短的叫着,但她的心里,其实是厌恶江朝朝的。

不仅是因为江朝朝长得比她美,最重要的,她认为江朝朝空占着江家大小姐的这个名头。明明她才是她爹娘的嫡长女,可偏偏,澶州的那些人每次提起江家大小姐,说的都是江朝朝,而非她江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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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chan)州,江朝朝(zhao),怙恃(h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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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是个大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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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芳菲心里也对江朝朝气极。

江唯的那些话,也刚好是她心里想的。但她是长辈,无论对江朝朝有多么不喜,那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万不能说出口。

江唯就不一样了。

孙芳菲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了,如果不让她把这口怨气给撒出来,她怕是要闹腾好一阵。与其让她在眼前闹腾,还不如让她发泄出来,左右马车上没有外人在。

江唯心里本就不愿让江朝朝和她共富贵,又因着江朝朝的病情,赶路的时间生生被拉长了将近一半。

家里最为宽敞、舒适的一辆马车被祖母占着,江锐这个臭小子坐了两天普通马车后,也缠着闹着和祖母坐在了一处。

其余的马车,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马车,空间窄**仄不说,还很颠簸。如今,她坐在马车里,纵然多垫了几层软垫和腰枕,身子骨也快要被颠簸散架了一般。

如此,江唯心里,对江朝朝的怨念又多了几分。却全然忘记,当时提出延缓赶路时间的,是祖母周吟。这一行人中,除了生了病的江朝朝,也就只有祖母最受不得长途颠簸。

“升官本来是件大好事儿。咱们一家人来汴京享福无可厚非,为什么非要带上江朝朝这个拖油瓶啊。”

江唯郁闷嘟囔道:“要我说,咱们将她扔在澶州的老宅子里一辈子才好,免得她一出门,就抢女儿的风头。”

说完,她把脑袋靠在了孙芳菲的肩膀上。

“马上就要到汴京了,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可以,在旁人面前,可莫要吐一个字。我儿,可记住了?”

“哎呀,娘,女儿晓得的,女儿又不是真的蠢笨。”

孙芳菲温柔抚了抚她的脑袋,语气温柔,眼神却说不出的狠厉,“是了是了,数你最聪慧。”

“可是娘,女儿不想日后到了汴京,旁人提起江家大小姐,想到的都是江朝朝。”

说到这儿,江唯温婉的面颊上浮现出一抹完全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狠毒和嫌恶,孙芳菲也在琢磨着别的小算盘,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女儿的异样。

“何须将她放在心上。”孙芳菲柔声宽慰她:“马上就要到汴京了。等入了城,我儿便是大大理寺少卿的嫡长女,前途一片大好。而江朝朝呢,不过是被我们家收留的孤女罢了,能有什么大造化?”

果然,江唯被她这段话哄得眉开眼笑,又缠着她撒了好一会儿娇。但一开口,仍有几分掩饰不去的忿忿:“也不知我爹是怎么想的,待她竟比我这个亲女儿还要上心。好不容易寄回一封家书,还总朝朝长,朝朝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朝朝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快快住口。”孙芳菲轻拍了下她的胳膊,低斥道:“你一个女儿家,从何处学来的这种混不吝的话?若是叫旁人听了,传扬出去,你还怎么嫁人?”

就算孙芳菲再没见识,她也知道,堂而皇之议论自己的父亲,着实不应该。甚至,她忽然有些后悔早些年没有好好教导女儿,是她这些年太过纵着她,才让她如此口不择言。

“如果我们还在澶州也便罢了,可我们要去的,是遍地都是勋爵人家的汴京,官家近地,以后万不可像现在这般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