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会拉着舒乔说很多话，哪怕是舒乔没有回应也没关系，她也还是会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讲，似乎不把话说出来就会难受一样。

同样的，她也不像舒乔的前任那样，会纠结于舒乔无法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最后因为他过分冷淡的相处模式而提出分手。

这无疑是这段关系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那露营是谁先提出的？”警察打断了舒乔的回忆，显然他认为这些男女之间的感情故事对于案子的侦破帮助并不大，“你还是何皎皎？”

“是她。”舒乔回答道。

警察笔尖在本子划拉了几下，然后轻轻一点，示意他围绕这件事说下去。

非要说的话，何皎皎很热衷于玄学，比如星座、血型这些，并且很信这个。

别人约会都是逛街、吃饭、看电影，又或者是组局打打桌游，喝喝酒，她却拉着舒乔去测星盘，占卜塔罗牌，去看命，还会说自己听说市内哪座寺或者哪个庙很灵，拉着舒乔就要去上香。

露营这件事，基本上也是差不多的起因。

“她那时候说，八月底会有彗星经过，刚好能在市郊看到，所以想要和我一起去山里露营。”舒乔曲起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她好像还说……说什么，彗星经过地球上空时心愿能被神听见，又或者是被带到神的耳边之类的话。我的理解是她可能把彗星和流星搞混了。”

“那露营的行程你们是怎么安排的？”警察问道，“你的室友报案时说，你是上周五傍晚出门的。”

舒乔点头，说是的。

不知是不是空调开得太低了，他现在头很痛。

“你们是从学校出发的吗？”

“不是，”舒乔顿了顿，“何皎皎那天不在学校，她让我开车去接上她，再一起走。”

“去哪里接她？”

“在……”

记忆从这里开始变得非常混乱模糊，一切都是稀碎的旧城逼仄的道路，下班高峰期拥堵的车流，阴沉的天空，滴滴答答的像是下雨了的水声，还有一股烧香的味道。

一股阴冷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上舒乔的后脑，他打了个抖，紧接着仿佛是记起了什么，脱口说道：“松园里3栋701。”

这个信息被笔尖沙沙地记录下来。

“你是接上何皎皎就出发了吗？”警察用非常自然的语气继续问道，“还记得大概是几点到的吗？”

一瞬间舒乔的反应真的是想张口回答。就好像他是有答案的，但下一秒，那个答案却堵在了喉咙里。

“没有，”他喃喃道，“她不在。”

紧接着他的脑子剧烈地抽痛起来，并且这种疼痛很快就蔓延到身上，让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碎裂。

“我，不记得了。”舒乔强忍着剧痛回答，以至于声音都变了调。

他的异常让警察拧起眉头，问：“怎么了？没事吧？”

然而此时的舒乔已经一句话都答不上来了。他双手环抱着自己，在座椅上蜷缩着发抖痉挛的身体，却依然像是无法控制般跪倒在地上。

咚。

膝盖和血肉撞击冰冷的地面，这个场景让负责审讯的警员猛地站起身。

与此同时，审讯室的门也被推开，三四个警察鱼贯而入，有人喊着「叫救护车」，有人则冲上来把舒乔控制住，试图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并进行急救。

第09章. 彗星

洪辰看着警局外沉寂的夜色，先是给自己点了根烟，然后掏出手机，在网页的搜索栏里输入「彗星」两个字。

相关的搜索结果在短暂的加载后跳了出来。

出现在网页最上方的是彗星的百科词条。他先是点进百科界面粗略地扫了眼和彗星有关的科学定义，以及科学家对于彗星来源的各种猜测。

其中一段所提到的说法不知为何让洪辰有些在意：

目前大家普遍认为彗星是一种很特殊的星体，并可能与生命的起源有着重要的联系。

研究表明，彗星中所含有的气体与挥发成分似乎是白垩纪第三纪界线地层中残留的有机尘埃的来源。或许在地球形成的早期，一颗或几颗彗星掠过地球时，曾以这种方式将能够促成生命诞生的有机物质像是下小雨一样洒落在地球上。

大概是这些年当刑警养成的某种超脱理性和逻辑的直觉。当洪辰读着这段话时，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段话里有很重要的信息，只是他看不出来。

纠结许久后，他给这一页截了个图，然后退出百科词条，在输入栏的「彗星」后面加上了「B市」这个关键词。

这次跳出来的搜索结果却完全没用，都是一些工厂、公司的名字。

“老洪，你怎么看？”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洪辰转头看了眼，发现是同事。

在刚刚问询的过程中，洪辰一直都在留意舒乔的动作和表情。后者的身上看上去没有任何外伤，也基本可以确定对方并没有在说谎，或者是心虚，提供的信息跟警方调查出来的都能对应上。

比如舒乔说何皎皎有些迷信。

警方确实在何皎皎的个人物品中发现了不少与玄学相关的书籍，另外还有不少市内寺庙的门票和求来的签。

何皎皎的微信联系人里也有好几个专门搞塔罗牌占卜的账号。听她的室友说，何皎皎曾经为了让某个听说很灵的大师线上占卜，花了不少钱，而且还排队等了大半个月。

“不像装的，”洪辰回答说，“应该没撒谎。”

这些年他审过无数嫌疑人，试图通过装疯卖傻来躲避问讯的不在少数。舒乔倒在地上的瞬间吓了他一跳，但他几乎立刻就能断定，那样子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而混乱中有那么短暂的一秒，洪辰觉得自己瞥见了舒乔的脸。

那人原本帅气精致的五官因为剧痛扭曲到一种吓人的地步，而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里，黑色的瞳孔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几乎占满整双眼睛的密密麻麻的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