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还是从树上落了下来,只是或许这次不再是因为引力。
天色越来越暗,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起,昏黄的灯光和自地平线溢出的最后一丝夕阳融在一起。
耳机里突然传来一丝杂音,仿佛是信号不良导致的。严宥安从那种陷入虚无的迷茫中挣脱开来,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会儿没听见谢愉讲话了。
他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通话界面,没有说他网络不佳,那就说明大概率是另一边有问题。
“谢愉?”他喊了一声,“你现在什么情况?”
那边没说话。但几秒钟后,严宥安收到了谢愉发来的消息。
【我跟护理部王主任在一块,不方便讲话。她说去会客室聊,我们正在电梯里。】
严宥安略微放下了心,但通话的信号似乎仍然不见好转。即使无人讲话,也能时不时听见电流声和卡顿声传来。
【注意安全。你那边信号不太好。】于是他提醒道。
谢愉回了个OK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网络似乎恢复了正常,耳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大概就是那位王主任。
只听她说:“刘丽三年前就辞职了,听说是老家那边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她回去处理,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她离开时候我和她也没联系了。”
坐在王主任对面的谢愉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在年轻护士表现出不认识刘丽这个人时就不难猜到,对方应该已经不在医院干了。
“或许医院的档案里还有刘丽的联系方式吗?”谢愉顺着对方的话头问。
“我有她之前的电话号码,但不一定能打通。这些年好像也没听过院里还有谁跟她有联系的。”王主任回答道。
“没关系,您先把号码给我吧。能不能联系得上另说。”
谢愉拿到刘丽的手机号后,一边摆弄手机,一边状似不经意地用聊天般语气问说:“既然您认识刘丽,想必也是在医院里做了很长时间了?”
眼前这位王主任看起来挺年轻的。当然,这种年轻并不是说她本身真的长得有多么看不出年纪。而是她外表上的年龄和通常人对于主任这个职位的预期略有差距,所以才说年轻。
“快七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吧,”王主任闻言,回答道,“其实要论资历,院里不少护士干的年头都比我久,就像刘丽,我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护士长了,还带过我。话说回来,您为什么想要找她呢?”
谢愉先是看着手机屏幕「嗯」了一声,然后突然笑了一下。这个转瞬即逝的带着真心的笑容让王主任略微愣了愣,紧接着她听见谢愉问说:“您为什么关心这点呢?”
这句话本身是咄咄逼人的,但谢愉硬是说得跟「吃饭了没有」一样寻常。
王主任也被他反问得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或许是习惯了高职位者的身份,她没想到谢愉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会这么直接拒绝回答,连装都不装一下。
“总之,今天真是打扰您了,刚刚听小护士说您比较忙,还把您叫过来实在不好意思,”谢愉见她愣着,一撑大腿从沙发上起身,语气十分客气地笑着开口道,“其实我原本是要来找常院长的,但您也知道,他比较忙,说今天不在医院,所以才让我直接来联系您。上次我约常院和几个主任吃饭,您好像没来,下次请务必到场。”
护理部主任连忙摆摆手,客气说不碍事,又说院长确实比较多事情要处理,这两天都没在医院里见过他。
“我送送你?”她望着谢愉问道。
“谢谢,不麻烦了。”谢愉笑着婉拒。
第54章. 异▇
“慢走。”王主任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他挡了一下电梯门。
谢愉走进电梯里,笑着对没有跟进来的王主任点头道别,然后看着那道厚重的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隔绝了对方面带笑容望着他离开的身影。
明亮的白色灯光照耀下,金属墙壁倒映出他的面孔,谢愉微不可闻地僵了僵,紧接着牵动已经形成习惯了的肌肉,收敛起那种微笑,摁下一楼的楼层按钮。
密闭的轿厢里开始回荡起电机运作的嗡鸣和钢缆转动时的绷响。
“你听见了吗?”谢愉开口问道。
“刘丽有问题。”耳机里头传来严宥安的回应。
且无论是什么大事才能让已经在市三院做到护士长的刘丽辞职回家。如果真的只是辞职回老家而已,她没必要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络。
严宥安趁这个时候把刚刚查看病历发现的巧合快速地跟谢愉过了一遍。
“我觉得刘丽大概率是联系不上了,但她肯定知道点什么。”谢愉说完,掏出手机看了眼电量。
因为一直开着语音通话,手机此刻烫得像是快炸了,电量也掉得比平时要快得多。谢愉还记得他们刚到医院的时候,手机显示还有93%的电,现在已经跌到79%了。
就在这时,电梯里的灯似乎突然闪了闪。
谢愉刚要抬头,便突然感到右耳像是失聪了一般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一股尖锐的、宛如耳鸣般的嗡鸣声正在试图穿透耳膜钻进脑子里,让他耳蜗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想把那种声音赶出去,却在下一秒感到下坠的失重感骤然袭来。
顷刻间,身体和灵魂像是被两只无形的手拽住生生撕扯开,谢愉想去摁电梯面板上的报警铃,却连站都站不稳。
有一瞬间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的,他不确定那是电梯里的灯因为故障熄灭了,还是他短暂性地失去了视力。
大概是几秒后,也可能是几分钟后。总之,等他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视线也渐渐恢复时,谢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背靠着电梯轿厢的墙面倒在了地上。
坠落的电梯停下了。
轿厢里一片漆黑。
本该显示楼层的电子显示屏也熄灭着。
原本拿在手里的手机不知被甩飞到哪里去了。
谢愉的脑子还是蒙的,那股嗡嗡作响的声音挥之不去,这次不是在耳边,而是仿佛已经进入了他的脑子里。
震颤带来的嗡鸣让谢愉头皮发麻,极其不适,他感觉脑子连带着身体都在跟着一起颤动,然后渐渐地在颤动中失去形态,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