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严宥安完全没打算顺着台阶下。反而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就是不答应,说反正舒乔是要休学的,正好也快寒假准备过年了,他要带舒乔回家。
“你非得这么折腾吗?你又当自己是舒乔的什么人?真以为青梅竹马就能掌管他的人生,替他做决定吗?”谢愉见状,直接反问道。
他俩吵的时候任子宁也在,这人就坐在舒乔的病床边,隔着被子趴在舒乔的腿上,用手机给后者放《甄嬛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巧不巧,就在谢愉和严宥安因争执不下而沉默时,外放的手机里传来《甄嬛传》里那段每次大事不妙时都会放的背景音。
谢愉一下子差点没绷住,嘴角的肌肉抽了抽。他咬着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头对任子宁说:“他都这样了你少给他放《甄嬛传》,现在在讨论舒乔出院后怎么办呢,你能不能上点心?”
被无缘无故波及的任子宁也没生气,他伸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把视频暂停后,看着谢愉和严宥安说:“有什么好讨论的,你们吵那么多不如让大乔自己选。”
比起严宥安和谢愉两人,一个是把情绪憋在心里,一个是因为对很多事都不在乎所以表现得比较随和,任子宁确实才是真的脾气好的人。他几乎很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哪怕是面对和自己息息相关或者很在意的事,也能尽可能理智冷静地思考,不被情绪左右。
他的建议成功让争吵的两个人姑且冷静了下来,都盯着靠坐在床上的舒乔。
如今的舒乔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决断能力。对于某个人或者某些事物的喜欢与不喜欢,他仍旧可以本能地做出选择。
比如,如果遇见不喜欢的饭菜,舒乔就会明显表现出拒绝。
谢愉抢先一步凑到舒乔身边,拉起后者搭在被子上的手,问说:“舒乔,跟我回去怎么样?”
舒乔有些茫然地歪着头看他,没有任何表示。
严宥安跟着走到舒乔跟前,没用问的,而是直接伸手,掌心向上摊在舒乔面前,说:“手给我,我带你回家。”
两秒的沉默后,舒乔乖乖地把手搭在了严宥安的掌心。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很可能只是舒乔对前半句话给出的反应,却并不妨碍这个动作已经形成了一种答应的事实。
“不中用啊。”任子宁见状,对谢愉说。
“你最近怎么样?”此时此刻,那人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把谢愉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愉皱眉。他不认为自己和任子宁目前的关系能亲近到让那人大年初一凌晨打电话过来友好慰问他。
“就那样,有话直说吧。”他回答道。
“有点复杂,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你这两天走得开吗?来一趟我这边吧。有些事得确认一下,跟舒乔有关。”
第36章. 阁楼
这个家以前就基本是舒乔一个人在住,他的父母总是因为工作原因在外,只会给他安排保姆定期过来打扫做饭,每周打个电话回来,确认他还活着。
时隔多年回来,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房子里的东西还是以前的样子,舒乔也还是一个人。
他站在楼梯上,伸手够到了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麻绳。然后他拽着那根绳子往下用力一拉,只听一阵嘎吱的响动后,天花板上的活门向下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架折叠梯和一个通往阁楼的入口。
陈旧的、满是灰尘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仿佛是记忆拥有了气味。
他把那架折叠梯展开,卡在倒数第二节台阶上,踩着梯子爬上了阁楼。
这些年舒乔连家都少回,更不谈来这个阁楼了。
阁楼里放的都是些杂物,比如不穿的旧衣服、行李箱、储备的生活用品等等,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在小时候的印象中,阁楼挺大的,但现在爬上来一看,其实空间也不算那么宽敞,加上东西一堆,甚至都有些逼仄。
舒乔在这些堆放起来的杂物中翻找起来,意外地翻到了初中和高中的毕业相册。他不记得自己把相册放上来了,或许是当时的保姆收拾的。
在两张集体大合照里,站在他身边的都是严宥安。
其实严宥安一直都是个性格有些孤僻的人。
他本身内敛寡言,不怎么爱与人交往,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现在大了还算有所好转,小时候的严宥安人际关系可谓是一塌糊涂。
他这种脑子非常聪明,却不外向的特质,很容易导致他给人一种谁都看不上的孤傲。加上学校的老师总是因为他成绩好特殊对待他,以至于严宥安初中时一直都处于被排挤的状态。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天才,但谁也不跟他玩。
或许很多人其实对于严宥安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因为别的同学都不和他玩,所以为了显得自己合群,也只能不和严宥安扯上关系。
人归根结底是社会动物,别说小孩子,就连成年人也免不了容易受环境影响。特别是身处校园这样的特定环境里,周围的人群基本固定时,会令他们更加在乎别人的眼光,关心自己合不合群。
舒乔算是个例外。
因为成长的环境和经历,他对于周围的人和事已经习惯用漠然的态度去面对。所以他是那时候唯一不介意跟严宥安有接触的。
大概老师也发现了这点,以至于后来总是有意无意地劝他多跟严宥安说话,免得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整出什么心理问题,影响学习和成绩。
无心插柳柳成荫,两人因为这个契机渐渐走得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朋友。
舒乔回过神来,放下相册继续翻找那些许多年都没动过的杂物,终于在阁楼深处的角落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一个封起来的纸箱子。
箱子上落满灰尘,胶布也已经不太黏了,好几处都翘起角来。舒乔徒手把封起的箱口撕开,只见里面放着的正是当年他父母寄回家的照片和手写信件,还有那些在异国他乡搜集来、被当作手信的小玩意儿。
严宥安回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喊了一声舒乔,却没有得到回应。他立刻皱起眉头,往楼上的卧室走去,发现卧室也没人,然后才发现三楼天花板上通往阁楼的门开着。
他踩着梯子爬上去,终于看到了舒乔的身影。那人坐在阁楼的地上,背对着这边,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来阁楼干嘛呢?”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舒乔一跳,方才他正在全神贯注地思考事情,根本没有听到严宥安回来的动静。
“我……在找父母留下的东西。”舒乔先是一顿,然后说了实话。
“怎么突然想起找他们的东西?”严宥安爬上阁楼,凑到舒乔身边问。
舒乔有些沉默。这些年他几乎很少会想起父母了。一开始他还需要刻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但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习惯,一切和父母有关的记忆以及那段痛苦的经历都藏到了记忆深处,早就变得模糊。如果不是醒来前过往的记忆突然闪现,舒乔或许根本不会主动想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