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辰把防盗门往外一拉，那扇老旧的铁门顿时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缓缓打开。

带着阴郁灰尘气味的风从楼道里扑出来，似乎老城区很多上了年头的居民楼里都免不了会有这股气味。

楼里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整个楼道静悄悄的，只有他拾阶而上的脚步声。

越往上走，洪辰便觉得自己的神经越来越紧绷。空气里飘来一股味道，有些似曾相识。但因为气味非常淡，几乎就像是幻觉一样，叫他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具体的气味和来源。

直至来到五楼时，洪辰突然想起来，这股味道他好像在舒乔身上闻到过。

七楼很快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位处顶层的原因，七楼的层高似乎比普通楼层的层高要略微高些。尽管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差别。但体感上便让人觉得整个空间纵向延伸了不少。

比起一路上来看到的别家的门口，701的门上特别干净。没有任何小广告，也没有任何粘贴过对联、门神之类的痕迹，只有警方的封锁条拦着。

封条没有被揭开过的痕迹，但刚刚开门的事不禁让洪辰提起了警惕。

他试探地敲了敲这扇门。

无人应答。

在确认门后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封条的一边揭了下来，握着门把摁下。

门打开了。

701房内的场景和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差别。

没有想象中鲜血淋漓的谋杀现场，也没有毛骨悚然的诡异之处，这就是一间独身中年男人的房子。除了基本的家具，如桌子、沙发、床这样的，没有什么能体现出房屋主人个性的装饰或摆设。

这从侧面证明，刘岚清似乎正如大家印象中的那样，是个生活异常简单的人。

整间屋子唯一算得上比较杂乱的地方是书房。

书房的书架里塞满书籍，甚至因为多得装不下，开始堆放在地上，一本本摞起来。而书桌上散落着许多刘岚清用来进行学术研究的文献和资料，其中有几张看上去是某种石碑的拓印文件。拓本上用铅笔密密麻麻地标注了不少字，似乎刘岚清曾试图对石碑上的内容进行解读。

洪辰绕着书房打量了一圈，却一无所获，似乎他的那种直觉并不准确，只是压力造成的妄想。

就在他准备放弃离开时，他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书柜底下似乎露着一点东西，等他定睛看去，发现那应该是一片像是纸一样的东西被压在了柜子下面的缝隙里。

那条缝隙特别小，纸片正正好好卡在一个能看到却极难摸到的地方。他趴在地上，费了很大劲才用手指甲将那点白色往外扣了一个角，再用指尖摁着，小心翼翼地把东西从书柜下缓缓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准确来说，是合影。

合影的地点是T大校门前，照片的背景里有不少往来的行人，大家都穿着短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或拖着行李箱，似乎是夏季入学的时候拍的。

洪辰推测这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因为照片里的其中一个人他在警局内部系统的档案里见过，是失踪的刘岚清。

而刘岚清身边的人，赫然是何皎皎。

第13章. 不可知论

舒乔只在医院呆了三天，医生在确认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没有明显异常后，便通知他可以办出院了。

临走前，主治医生单独把他喊到了诊室里，说有些事情想向他了解一下。

“同学，我听说你是你们系的前十？我想问一下，你认为自己是比较聪明的人吗？”只听医生问道。

这个问题让舒乔有些错愕。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的聪明是指？”他反问。

每个人对于「聪明」的定义或许都会有主观的不同。在没有基准线的情况下，如何定义一个人算不算聪明是一件模棱两可的事情。

如果拿现有的、最粗暴直接的基准去讨论，那么能考上T大的学生基本都能够称得上是大众认可的聪明人。

“打个比方，您是否觉得学习对你来说特别简单，教科书上的定义看一遍就能理解。即使是相当复杂的逻辑问题也能轻松解决？又或者任何类似这样的情况。”医生解释道。

“没有，”舒乔先是否认，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补充说，“我也不太清楚，我确实从来不觉得学习是件困难的事情。但这也可能只是我没有去钻研太深奥的东西。”

医生盯着舒乔看了片刻，紧接着拿出一张脑部CT夹在观片灯上，抬起手里的笔，点在其中一副上，说：“是这样的，虽然目前的诊断结论是无异常，但结合CT图像分析，您的大脑灰质数值明显高于正常水平，并仍在以一种异常的速度增长。”

舒乔立刻明白了医生之前那么问的原因。

灰质是中枢神经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由大量神经元胞体及其树突聚集在一起所形成。因为神经元之间会形成极其复杂的神经回路。所以灰质实际上涉及了包括区域的肌肉控制，感官知觉，以及记忆、情绪、言论、决策和自我控制等信息的处理功能。

简而言之，多数情况下，大脑灰质多的人会表现出智商优于常人的特点。

“由于我们没有你更早之前的脑部CT结果做对比。所以无法排除你失忆的原因是否是与大脑灰质的异常增多有关联，”医生说着顿了顿，叮嘱道，“总之，这段时间你可以多留意自己的身体状况。特别是精神方面的，如果有头痛或是任何异常，建议立刻就医。”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后，舒乔迎面撞上了那天对自己进行问讯的那个警察。

对方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时憔悴了一些，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愁云，看上去这起案子让他压力非常大。

“你好，警官。”舒乔主动打了个招呼。

那人轻轻点了一下头，问他身体怎么样了。舒乔说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于是对方沉默了几秒，叮嘱他的手机近期需要时刻保持畅通状态，以便配合调查。

“好的。”舒乔回答道。

“哥，车到了。”任子宁的身影出现在走廊转角，远远地朝他喊了一声。

严宥安一早有课，为了帮忙记笔记，这人一大早就赶回学校了。舒乔原本打算自己搞定出院手续，结果任子宁不请自来，严宥安前脚刚走不久，这人后脚就拎着顺路在医院门口买的早餐出现了。

那个瞬间舒乔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察觉到任子宁的意图了，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毕竟他现在和宿舍其他人的关系也早都已经是一团乱麻。

洪辰盯着舒乔被搭着肩膀离开的背影。直到那两人走出医院大门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敲门，走进了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