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好几次顾怀都差点被汉子抓住,想来下场一定比断一只手惨,而顾怀后面也只冲着竹子密集的地方跑,胸口插着竹矛的汉子才被渐渐甩开,而眼见再也追不上滑不溜秋的顾怀,汉子满腔悲愤绝望不甘地发了一声喊,然后就这般倒了下去激起一片尘土。

然后顾怀就犹豫了起来。

之前不走,是因为脚受了伤,早晚会被追上,而现在可以走了,却又有点不想走了。

他有些好奇,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这些蟊贼盯上了他,好奇他们的言语里,那些还没说尽的话是什么。

这好奇心让他抓心挠肝,让他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一定会睡不好,让他看着烧毁的木屋发了一会儿呆。

之后他就砍下了几颗脑袋,挖好了坑,设好了陷阱,在一堆杂物里找到了一把还没上弦的弓,轻声哼着歌在竹林里等着某个人回来。

然后他就等到了。

男人跑得不快,毕竟一只脚已经废了,但顾怀的脚也没好到哪儿去;男人被吓破了胆,往日看起来冷厉严肃的模样变成了狼狈和害怕,但顾怀也不敢扔了弓提着刀追近一些--谁知道这男人是不是什么隐藏极深的角色?

而男人跑得干脆利落的行为,倒是让顾怀很欣赏,看来这是个识时务的角色--这样的顾怀就很喜欢,比刚才那个魁梧汉子好上太多,一言不合打生打死干嘛?坐下来聊聊天多好。

口鼻之间有些不适,顾怀吐了口唾沫,里头全是血,他摇了摇脑袋尽量别让自己晕过去,踉跄地追着前面单腿跳的男人,嘴里还在碎碎念些什么,让这一幕看起来分外诡异。

“对,就这么跑,别回头...真要拼命,谁死还难说,再多流点血,再多耗点力气...”

大概是这种碎碎念起了某种作用,单腿跳的男人绊到了树根,摔了个结结实实,等他想要再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力气。

现在想来,如果这些年不是老二,就凭他自己的本事,也许能不能安生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某种信念萌生出来,男人竭力爬了起来,然而很快就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了第二次。

“你看看,搞成这个样子,何必?”顾怀咳了咳,算着距离,一刀砍在男人另一条好腿上,“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咳咳,你们他妈的...到底是谁?”

第二十六章 原来是你

这道疲惫虚弱的声音让男人的瞳孔缩了缩,上山时那份轻松写意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们...”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这种德性,”顾怀又给男人腿上来了一刀,“你们他妈能不能听别人说话?”

腿上又添新伤,还是这种猫戏老鼠般的方式,男人哀嚎着想要爬远一些,想起身反抗又没有勇气,见顾怀依旧保持距离跟在后面抽冷子往他身上添伤口,这种做事风格也让他大概猜到了身后那栋木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越是这样,就越让他心中恐惧和愤怒交织着占据上风。

最终还是恐惧压倒了一切。

男人徒劳地挥动着手想要阻止顾怀的动作,狼狈得好像失了家的野狗:“我们收了钱!有人出钱要你的命!”

“谁?”

“我不知道!”

又是一道刀光,顾怀这次落刀离男人大腿的尽头更近了些:“大声点。”

“我真的不知道!”男人都快哭了,“中间人给钱,我们收钱办事,这种生意,没人会露脸!”

好像是有些累了,顾怀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

“我觉得吧,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看场景,我现在才像是个反派,你知道反派一般都死于话多或者下手不够狠,我正在尽量争取不犯这种错误...而且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那副冷厉严肃的模样,不至于反差这么大让我觉得你现在在扮猪吃虎,说不定下一秒就在反手拔刀把我给砍了。”

他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既然是收钱办事,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你还想再要笔赎金?既然是两面通吃的厉害角色,我就不信你不会试着打探清楚是谁出的钱--你这种聪明人不可能会去惹惹不起的人。”

男人怔怔地看着顾怀,又看了一眼木屋的方向,半晌之后,有些颓然地低下头:“我说了,你要放我一命。”

“不找我报仇了?”顾怀挑挑眉头,“是真能忍呐...不过我答应你。”

“你发誓。”

“什么年代了,还信发誓?”顾怀一脸的不可置信,“我用我的人格作保证...只要你说实话,我就放你走,以后你要来找我报仇都行。”

过了好久:“苏州钱家的大公子。”

林间呜咽的风停了下来,顾怀愣了愣,有些茫然。

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

他眨眨眼睛,额头的汗珠滑落鼻尖挂着,有些发痒,他艰难地抬起手擦去那汗珠,眼睛里渐渐写满了疑问和神经质的笑意。

李明珠原本要嫁的那家伙?

他有些苦笑不得地站起身子,倒是有股释然感觉,地上的男人捂着肩膀,蜷缩着腿,见到顾怀没有丝毫杀意的表情,倒是稍稍放下了心。

但下一秒,顾怀就抬起脚步,比起之前还要快上许多的,走近举起了刀,干脆利落地落下。

一刀一刀,等到惨叫停歇,等到男人的脑袋几乎与身体分了家,顾怀才一身血地站起身子,踉跄地朝着下山的路,一边走一边摇头:

“他妈的神经病...”

……

独栋的小楼前,一大一小两个女子都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其实也没必要再说什么--眼下已经近了黄昏,官府的布告已经贴了出去,李府的家仆也走到了北城,但还是没有任何人见过那道青衫身影。

甚至连赎金,也没有人去动过。

一切都好像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个从益州来的书生,好像就要彻底从这座苏州城消失了。

李明珠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歹人对顾怀下手,若是陈年旧怨,也不该应到现在才对,但小侍女也不肯说,只是呆呆地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就和早上她离开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像是完全没了生气,但感觉到外界的动静后,又是平静得让人有些不安的语气和表情。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顾怀随手捡来的、瘦小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