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庭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伞,但却是直接抓在了对方手背上的。
手背上突然覆上来的掌心热量让陈少游心里一惊,他下意识就要收回手,结果两人都没抓稳伞托,伞直接掉地上了。
“不好意思。”二人异口同声道。
对视片刻后,陈少游思绪变得有些混乱,只是低身弯腰去捡伞的两秒钟间隙,他感觉耳边全是一阵刺耳的电流鸣鼓声。
“你用吧。”陈少游再次推脱说。
贺庭这回没拒绝,他从对方手中接过伞撑起挡在二人头上,视野里的强烈光线减淡了以后,陈少游感觉双眼舒服多了,就连面前这张脸也变得清晰了。
这时陈少游又感觉头顶上撞了什么东西,他目光微微上瞟,原来是伞打得太低,伞撑磕到头顶了,他正想说什么,贺庭这会儿很是突然的在他右耳鬓上亲了一口。
陈少游微微张开的嘴唇颤了一下,想说什么突然又语塞了,两眼只剩莫名其妙和不可思议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贺庭。
紧接着,贺庭抬手将什么东西挂到他耳朵上,那动作温柔而不太熟练,陈少游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须臾间,陈少游立马就感觉到耳边的电刺声消失了,他这才发觉那是助听器,不过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掉的他没有意识到,可能是刚刚捡伞的时候。
耳边刚刚恢复正常,陈少游就听到贺庭说:“想问为什么的话,今晚十点我在果园里等你。”
说完,贺庭就独自撑着伞走了。
陈少游摸了摸右耳上的助听器,又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若有所思……
第22章 我故意忘的
贺庭撑着伞回到平楼后,立马就有两个人过来通知他去吃饭了。
由于语言障碍,他们只能用肢体语言比划动作传达信息给贺庭,贺庭意会了他们的意思,就跟着一块走了。
这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对他严打逼供的那两名守卫,后来挨了批评后就被安排来跟着贺庭了,他们跟岛上大多数土著一样都是无国籍人士,他们没有自己的领土可去,在岛外也就没有政权保护很容易遭到猎杀,因而只能一辈子躲在这个岛上,后来这个岛被外来资本改成海上中转站,他们就被雇佣做了工人。
因为岛上外来的大多数人都是菲律人,说的都是他加禄语,这些土著居民目前也正在学习这个语种,除此之外,他们连名字也没有,只有编号数字,可能是因为没有受过教化,他们的行事方式很多时候都比较粗鲁直白,不过本性倒没有那么坏,这段时间133和134也勤勤恳恳的为贺庭忙前忙后了,那事也算以和化解了。
吃过午饭后,贺庭又吃了片止痛药就躺下了,他身上的鞭伤已经开始结痂脱落了,但他仍是觉得疼得难以忍受。
他一觉睡到傍晚,吃了晚饭以后就跟着133和134去果园里修草了。
据他的观察,果园里的农产品应该也是要外输的,不过他当时跟来的船只上明明装的是“人货”,那么中转站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过渡点呢?容臣又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如今贺庭已经看明白了,从整件事看下来,事实真相并不是容臣还活着,而是容臣“死了”。
不过在这些工人和唐皮的口中,“陈少游”这个角色就是似乎有一点问题,倒也不是什么为人或者身份有问题,单纯就是身体有问题,除了听力和视力有些毛病以外,他还有一些精神紊乱的表现,比如很忘事,有时候他明明都记得一个工人的名字了,明天再见时又叫不出来了,但是后天又能想起来,不过他脾气很好,挺受工人们的爱戴和拥护。
这两天贺庭都在想着怎么向远在加州的魏书言告知此事,至少先让她把心放下来,不过这岛上的警戒很是森严,他还没想到怎么拿到联络外界的通讯器。
不过当务之急要解决的应该是他如何继续合理的留在这里。
……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陈少游已经在果园里徘徊了有一会儿了,然而他一直等到十一点多,贺庭也没有出现。
他怀疑自己走错地方,认错果树了,毕竟他觉得自己记性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他将偌大的果园走了大半后,仍是没有发现贺庭的身影。
于是他只能往平楼的方向赶回去,虽然他们都住在同一栋建筑里,但是这栋楼是座呈U字形平铺占地巨大的复杂建筑,岛上所有人基本都住在这栋楼里,陈少游住在U字的左端,也称左半楼,其他工人则住在右半楼,而U字中间那片大空地就是果园所在了。
他走到右半楼时,却又想不起来贺庭被安排去了哪里住,不过路上他碰到了133,两人瞎比划了一会儿他才得知贺庭八点多的时候就已经睡下了。
陈少游有点不太高兴,但犹豫之下,也只能转身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他再来右半楼时依旧没碰到贺庭,问了人才知道对方似乎是去了楼下的园子。
这片的桃树都打了催熟,树上的果子已经先一步染开了红皮,一串一挂沉甸甸的压低了枝头,陈少游看到了正在剪果的133,便问有没有看见贺庭。
133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指了林子里一辆三轮车的方向。
陈少游绕到三轮车后,随即看到了睡在地上的贺庭。
也不是睡在地上,而是躺在满地的油桃堆上,这些应该都是今天早上刚刚摘下来还没来得及装箱的新果,果皮上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贺庭应该是真的睡熟了,连胳膊上有只小蜘蛛在爬都没感觉到。
陈少游蹲下身去轻轻把虫子弹走,又盯着人看了一会儿。
现在时辰还早,太阳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果园的雾气刚刚散干净,空气清新淡凉,温和的阳光从枝叶间的绿色缝隙中淋下来,给一地的油桃都打上了高光。
贺庭枕着果床的侧脸也沾上了白霜,睡颜恬静而呼吸均匀,他身上穿的白色薄衫其实已经有点发硬泛黄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工人拿给他穿的,不过这会儿在阳光下的渡色下依旧看着崭新白净,宽松的袖子和衣摆下隐约能看到胳膊轮廓和腰线走向,失去弹性的领口料子打着褶,软趴趴的垂叠在贺庭鼓囊囊的胸脯上,他胸口上伤疤尚未痊愈,泛着红的两条鞭伤印在上面,像是油桃因为含糖量过高而裂开的果痕一样,狰狞凄惨却又透着一股成熟甜润的味道。
陈少游拿起地上的一颗熟得发软的油桃,随便用衣服擦了擦后就送到了嘴边,牙齿咬破红色果皮,绽开的果肉喷出清甜的汁水,他忍不住先咽了咽口水。
待到他将整颗桃吃得差不多只剩核的时候,眼皮底下的人才有要醒来的意思。
贺庭睁开眼时先是看到两只膝盖,他合上眼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目光微微上移就看到了陈少游的脸。
他撑起胳膊坐了起来,原本高高摞起的桃山立马垮了下去,贺庭顶着一脸浓郁睡意拂了拂衣裳上的草屑灰尘,又擦了擦脸,等他完全醒神了才去搭理陈少游说:“你找我?”
陈少游将吃剩的桃核随手扔到一边,又随便捡了一颗大的继续吃,“嗯。”
“有什么事吗。”贺庭问他。
陈少游怀疑对方还是没睡醒,“我昨晚没有在果园找到你。”
“哦。”贺庭淡淡道,“我忘了。”
“……”陈少游无奈一笑,“那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时贺庭从对方手里拿走那颗已经咬了两口的果子,很是自然的也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说:“没有,我故意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