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有什么问题?”
裴溪洄说:“假设他们没死只是搬走,那人应该直接告诉我他们搬走了,而不是愣了五秒后向我确认是不是要给他们交,又在得知我搞错号码后松一口气。”
老裴绷着一张脸,似笑非笑:“你想太多了,那五秒里人家可能只是在确定户主。”
“是有这种可能。”裴溪洄话音一转,“但他不该问我到底是谁。”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到底’上,而不是‘谁’上,说明他真正在意的不是我是靳家的哪个亲戚,而是,谁在查靳家的事。
“但是”
“我知道你要但是,”裴溪洄不等他说完,先发制人,拿出根录音笔,播放一段裁剪好的音频。
“来的路上,我给供电局、社区委员会、市民服务中心都打了电话,询问靳家有关的事,你猜怎么着?他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都没有回答我任何问题,而是一副慌得要死的语气问我是谁。”
录音内容就是他给以上三方打电话的录音,老裴安静听着,全程头都没抬,听完很不当回事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巧合吧,小洄哥,你当自己是福尔摩斯在这探案呢啊。”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这是小孩子打闹。
裴溪洄一点不恼:“行啊,这些都是巧合,那么接下来呢?”
他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怼到老裴眼前,手机屏幕显示他正在和谁视频通话,可视频画面里只有一个放在马路对面的绿色垃圾桶。
“我和那三个部门的通话时间全都在五分钟左右,五分钟,足够他们通过我的号码,定位到我的位置。我那部手机里有两张电话卡,我把用来打电话的那张抠出来扔进这个垃圾桶里了,手机就放在垃圾桶对面,你可以和我一起等着看,一会儿会不会有人来翻这个垃圾桶。”
“嘿呦,还布局了啊。”老裴挺可乐地摆摆手,鼓捣一朵睡莲,“小少爷啊,我提醒你一句,那是老城区,每天都有吃不饱饭的流浪汉去翻垃圾桶,你这压根不能作为证据。”
话音刚落,裴溪洄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花:“你怎么知道靳炎住在老城区?”
“哗啦”一通脆响,睡莲从屋顶砸向地面。
裴溪洄倾身压在他头顶,咄咄逼问:“他们的住址我找了两年才找到,刚才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你既然不认识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裴头都没抬,冷漠地看着地上被摔坏的花,半晌,他抬起脸,和裴溪洄四目相对。
年近五十的男人,身形却和靳寒一样高壮,方脸,寸头,眉心两道褶,双臂和大腿上虬结的肌肉绝对不属于一个普通花匠,拿着根老烟斗挺随意地坐在屋檐上,即便再想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那双近乎野兽般锐利的双眼中,还是会时不时透出几分日积月累的凶性来。
退役雇佣兵装花匠,种再多花也不像。
裴溪洄嗤笑:“不装了啊?”
早在他三年前刚登岛时,裴溪洄就看出他不是一般人,只是看他很想扮演一个好父亲才没揭穿。
“你到底想查什么?”老裴揭掉假面,双眼中透出一股子如狼似虎般的迫摄威压,额间的沟壑显出股饱经沧桑的沉稳老练,和那个爱养花草的老头简直判若两人。
他指着裴溪洄警告:“你是我亲儿子,我奉劝你一句,不管你想查什么,到此为止。”
“所以我猜对了!你也是知情者!你从头到尾都在瞒我!”
裴溪洄红着眼哀声咆哮,如同一只被自认为可以信任的猎人逼到绝路的小兽。
他很少在什么人面前真正发怒,除了靳寒,他对其他所有人和事都是平静的、无所谓的、漠不关心甚至是不屑的,说白了别人怎么样和他有啥关系啊?
但这次不一样。
罗织了一个长达三年的骗局将他囚困其中的,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二的两个亲人。
“三年前靳家人就死了,有人不想让我发现这件事,所以勒令枫岛从上到下所有相关部门甚至老城区的居民对我三缄其口!整个枫岛能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的人就他一个!”
他没说出那个从小到大叫了十八年的名字,老裴也心照不宣地保持缄默。
他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又想起靳寒曾交代不准在小崽子面前抽烟,于是徒手把点燃的烟丝掐灭,这才开口。
“你不关心靳家,甚至对他们极度痛恨厌恶,他们家人死就死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之所以这么执着地刨根问底诈来诈去,是因为你怀疑你的亲亲宝贝哥哥杀了他全家又把你蒙在鼓里”
“不可能是我哥!”没等他说完,裴溪洄厉声打断,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老裴端着肩膀冷笑:“理由呢?你不会真以为他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男信女吧。”
“少他妈激我。”裴溪洄压根不搭理他:“理由你别管,现在是我在审你。”
老裴差点笑掉大牙:“不是我说,哥们儿,你不会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他吧?”
“我为什么要怀疑他?你什么意思?想挑拨我们的感情吗?”裴溪洄化身暴暴龙,瞪圆的眼睛里亮着两只非常愤怒的小火把。
“再说了,就算真是他杀的又怎么样?靳家人早在十八年前就该死了!”
“他杀的我去赎罪,他被抓我替他去坐牢,关你什么事你在这诋毁我哥!你疯了吧!”
“我、我……我疯了?”老裴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半晌吐出一句:“我他大爷的真是操了。”
裴溪洄一个小巴掌捂在他嘴上,不敢和假爸爸动手倒是有胆子抽真爸巴掌。
“你操什么你操?你是不是遇到事就会说我操,我操.我真服了,你能不能有点素质?”
老裴一时间头晕目眩,胸口郁结,觉得人活在世真是没多大意思,死了得了。
裴溪洄看他翻着白眼下一秒就要蹬腿的样子,赶紧抱住他给他顺气,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孝心:“我的天,你可千万别嗝屁啊,我还没问完呢。”
老裴又被气醒了。
“行,真行啊,早看出来你是来诈我的,怎么着?”他挥开裴溪洄的手,看着他脚下的梯子,“说不出你想要的答案就不让我下去了?”
裴溪洄一歪头,态度特别横:“识相的你就赶紧交代,我要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三年前的真相!三年前七月十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是三年前来岛上的,你春天上岛,夏天定居,没多久我就出车祸了,紧接着同一时间,靳家人被杀,全岛对我封锁消息,我又他妈那么巧的失去了这一段记忆!除了你和我哥还能是谁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