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惫懒的人仍蜷在被?褥中睡得香甜,散开?的乌发如一捧深栗色的丝绸。奚元钧轻轻走?近,抬手下压,示意安静,屋里伺候的人都无声给他行礼,没发出声响。

颜姝是面朝里睡的,站在床边,奚元钧只能看到她侧面的一道轮廓,看到她挺翘雪白的鼻尖。颜姝睡着时安静恬美,和醒着时娇娇的神态是两种不同的美。

不知道她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于沉睡中悠悠转醒,迷蒙着眼,呆愣了一会儿。

“醒了?睡好了吗?”奚元钧俯身,拾了她的手握住。

桑荷妥帖地送了个绣凳过?来,方便奚元钧在床边坐下。

奚元钧坐下后,颜姝缓缓起?身,蠕动着要靠着奚元钧,被?他看出来意图,伸手架住她腰肢,托起?她来到他身旁。

颜姝没骨头似的,枕在奚元钧肩上,埋怨他:“没睡好,还是腰酸腿软。”

奚元钧大掌来到颜姝后背,给她轻捏着,语调温和:“为?夫错了,帮夫人揉一揉。”

“这样没用,你去别处睡几天?,让我清净清净。”颜姝没有一声好气,然而奚元钧始终笑意不减,头侧低着,卡着她的发顶,好让人能靠得稳一点。

感受到奚元钧的体温和气味,颜姝的精神头这才慢慢充盈起?来。她闭着眼,想起?了方才睡着之前?想的事,再也忍不了了,突然一把攥住奚元钧的袖子。

奚元钧感受到颜姝的紧绷,以为?她又睡着魇着了,忙问:“怎么了?”

谁知颜姝苦大仇深,语气愤愤:“奚元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唬了一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唯恐世子和少夫人争吵不合。这新婚都还没过?一个月呢……

奚元钧也被?颜姝这样郑重厉色的口?吻惊了神,他坐正身子,一双手扶住她的肩,正身看去:“臻臻,怎么这么问?”

四目相对,颜姝怨怼委屈,奚元钧惊慌无措,可他翻来覆去地想,也不知道自己瞒着了颜姝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颜姝起?初憋在胸口?说不出,只委屈地瞪住奚元钧,令他六神无主,抚着她的胳膊开?解:“没有什么瞒着你,你别胡思?乱想,伤了内根。”

颜姝还是觉得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纠结许久,终于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可我好多回,都感觉你要对我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用饭时,睡觉前?,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她这样说,奚元钧就怔住了,内心一团迷雾中钻出来个小小的心事,面上忧色尽散,化为?莫名的笑容:“原来是这个事。”

“什么事?”颜姝掌心按着床,蹿起?一截,近距离盯着奚元钧那从惊惧变得含笑的眼睛。她简直莫名其妙,奚元钧果然有事瞒着她,但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正疑惑呢,颜姝忽然被?奚元钧一双手臂揽住,抱了个满怀。她还想推开?他,事情没说清楚,不可以用身体勾她。然而因?为?奚元钧是连着她胳膊一起?抱的,她根本动弹不了。

随即,她听见他一句话说得犹犹豫豫。

“臻臻,好臻臻,那‘鸳鸯落水’的香囊,再给为?夫做一个。”

颜姝怔愣着,内心慌乱霎时烟消云散,谜题解开?,原来是因?为?这回事。旋即,她一掌拍在奚元钧腿上,倔强拒绝:“不好,不给你做。机会只有一次。”

颜姝身边的丫鬟妈妈知道此?事的,一听原是因?为?这个,心都放回了肚子里,还忍着偷笑。世子院的下人不明所以,但是看世子和夫人又笑闹起?来,也知道不是大事,放心了。

奚元钧早知道,以颜姝的性子八成不会随随便便答应他,因?此?他早做好了哄妻的准备。

“看在你的专属地库即将完工的份上,答应我,可好?”他牵过?抵在他腿上的手,轻轻揉捏手指,既从利益上说服她,又加之身体的温暖行为?,攻克她外硬内软的心。

“地库?真有地库?”颜姝惊讶不已,奚元钧之前?说要挖个地库给她放嫁妆,竟不是玩笑话?

奚元钧郑重回应她,真的有地库,过?几天?就完全竣工了,就在世子院后面,书库底下。

颜姝险些就让他给哄到手了,但仍是坚守住了,不满地质问:“既然只是这个事,为?什么多次想说,都没说出口??也不跟我说清楚,害我担惊受怕。”

奚元钧笑了笑,手指轻抚她的手腕内侧:“做这些劳心劳力,怕你累着。”晚上她已经?很累了,他不能让她白天?也累。

只是被?他抚了抚手腕,颜姝却麻了半边身子。她实在有心无力,推开?他,不让他碰:“只是做个香囊罢了,我慢慢做就好。不过?,做好之后,你必须一直戴着。”

“自然会一直戴着,因?为?是你做的。”

奚元钧语气稀松平常,并没有温软呵哄的痕迹,但让颜姝听着,就是让她情不自禁地心潮澎湃。她拨开?奚元钧的手,自己反而又靠在了他身上,玩着他的腰带、衣襟。

奚元钧深呼吸强忍着,甚至默念《清心经?》。

夫妻之间这个小小的误会顺利解开?,过?了几日,颜姝看到奚元钧秘密为?她建的地库,里面不仅宽敞而且一应除潮防火之类都做得很周到。入口?宽阔,大件的东西?搬拿也方便。在地库避光阴凉存储,比起?放在地面之上,很多东西?物件,如木料、金银玉器,都能保存得更好更久。

看在奚元钧说到做到的份上,颜姝便安然全心全意地满足他的祈愿,在屋子里支起?绣架,循着旧日所画的图,再给他做个一模一样的香囊。

做这样的小物件其实不要多长时间,只是会费神费时一些,颜姝每日只做两个时辰便放着不管了,她还要去婆母身边,跟着学掌家?,剩余时间全躺在婚床上睡觉补眠。

也不知道奚元钧,夜里操劳白日亦有公务,怎么一天?天?还是那样精神抖擞。

奚元钧每日回来,都要坐在颜姝的绣架前?看上许久。她同他坐在一起?,他便敞开?大袖张臂抱住她,问她有没有被?绣花针扎到手指,如果绣错了要怎么办……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奚元钧看着这逐渐成型的俏皮图案,不管看多少次,心中都会觉得柔软,暖流久久不息。

他时常会回想,曾经?颜姝在闺中时,给他做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姿势,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好奇问颜姝:“之前?为?我做香囊的时候,有没有担心过?,我若是不要,会怎么办?”

颜姝当然担心过?,但她现在是不可能承认的。她仰着下巴,神情倨傲但忍不住有笑意:“没有担心,我何必担心那个?只需要让你知道就好了。”

“哦,所以说,那时候你对我还没有情意,只是看中了我世子的身份。”奚元钧一语道破。

若颜姝说会担心,他就要说,颜姝早就对他情根深种。

他倒也没说错,颜姝认可了他的自知之明:“的确,要是当时就喜欢你,怎么会不担心你不收呢?”

奚元钧面上的笑僵住,心肌梗塞,他站起?身来,一把打横抱起?颜姝,走?向内室,语气危险:“恭喜颜姑娘如今得偿所愿,做了世子夫人。但你要知道,做世子夫人的代价,可是大得很呢。”

内室传来两人笑闹声,桑荷赶紧将帷幔全都散了下来。

不过?青天?白日的,奚元钧并没有胡来,他只是将颜姝放在床上,吓唬她。

颜姝滚到他们的婚床最里面,扯起?圆枕来丢到奚元钧身上:“我累得很,你消停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