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珠抿着唇不说话,欠了欠身领着锦画彩棋便往自己家里去。
“郎子在外头辛苦,我们珠娘心里也不好受,日夜担惊受怕的。”卢氏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郎子是个有算计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房公沉吟半响,如是道。
回了家,一进大厅便听见雪球和小狮子的汪汪声,看见这两只小东西正在追逐着相互咬尾巴,本是心情糟糕的奉珠便扑哧一声笑了,抬眸轻斥阿奴道:“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阿奴挠挠头,笑道:“奴婢在它们的尾巴上抹了点肉汁,嘿嘿。”
说着话呢便听小狮子吱呦一声叫喊,汪汪狂叫。
奉珠转脸去看,便见雪球正一口咬住小狮子的尾巴。
“雪球,快放开小狮子!”奉珠忙去把雪球抱开扔到一边,心疼的抱起小狮子。
雪球摇着尾巴不满的朝着奉珠汪汪几声。
“阿奴!”奉珠一看小狮子的尾巴都被咬出血了,便不高兴的瞪了阿奴一眼,恼怒道:“谁让你碰我的狮子犬的?你胆子越发大了!”
阿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耳朵,哭丧着脸道:“阿奴看见夫人不高兴,就想让夫人高兴,阿奴没想到雪球真的会咬小狮子的。夫人,阿奴错了,求夫人责罚。”
“你以后不准碰我的狮子犬,听见没有。”奉珠戳着阿奴的脑门道。
阿奴委屈的点头。
“罚你一个月不准吃糕,你可服气?”奉珠接过锦画递上来的药粉给小狮子洒在尾巴上,又用绢布包扎了,系上一个蝴蝶结,道。
“呜呜,夫人,您罚阿奴的月钱吧,阿奴要吃糕。”阿奴膝行爬到奉珠脚下,抱着奉珠的大腿就开哭,鼻涕眼泪乱飞。
奉珠见她这般就笑开了,便道:“那可不行,就罚你不吃糕。”
“夫人笑了,哦!夫人终于笑了。”阿奴欢呼道。
“哼!你这小脏鬼,快下去洗洗脸。”奉珠领她这情,踢踢她道。
“这阿奴倒是一个有孝心的。”锦画见阿奴退下了便道。
奉珠敛了笑,抱起小狮子就往卧室去。
锦画不知自己哪里失了言,惹得奉珠不高兴,嗫喏着不敢说话。
雪球汪汪几声,摇着小尾巴追着奉珠进了卧室。
“彩棋,抱着它们下去,给它们洗洗澡,洗干净了再抱回来。”奉珠把小狮子送到彩棋怀里道。
“是,奴婢这就去。”彩棋恭敬道。
“彩棋近来倒是老实了不少啊。”奉珠好笑道。“可是被九郎吓着了。”
“夫人不知,阿郎发起脾气来,真的很吓人。奴婢现在想想还浑身发抖呢。”锦画心有余悸道。
奉珠高枕在窗下的榻上,看着外头落日残霞,烟景如画,想着远方的那人,是否也如同自己一般想着、念着、寝食难安。
“娘子,青书家的人来赎她了。”锦画踌躇半响还是道。
“她家,我记得是不是她哥哥考上进士科了?”奉珠道。
“娘子记的没错,正是考上进士了。”
“是吗,再等两年大抵便能在吏部某得一官半职也未可知。”奉珠讽然一笑道。
“想得一官半职,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锦画小心的观察着奉珠的神色道。
“那便放了她出去吧。青书她总不能和你们一样,她但凡老实和我说了,我还能扣着她不让她走?”奉珠突然想起什么,便道:“她的契书可是到期了?你去把我压在那只鸳鸯箱笼底下的黒木匣子拿出来。”
锦画应声去了,不出一会儿便拿了东西过来递给奉珠。
“钥匙在我首饰盒子里,最下层那一屉。”
奉珠摸摸那只鱼形锁,从锦画手里接过一串钥匙,翻找了一会儿便找到这匣子的钥匙,打开,里头便是厚厚一摞契书。
“这是我出嫁时,阿娘给我的,这里头都是你们的契书。”奉珠在里头找到青书的,看了看便笑了,道:“竟然就在这几日了。你拿去给她吧。”
“青书是一个不甘为下的人,也是一个看不清自己的人。”锦画接过,幽幽道了一句。
“她并非贱籍,时候到了自然要从良。锦画,你可想脱籍,也离了我去?”
锦画摇摇头,跪在脚踏上,拉着奉珠的手道:“奴婢觉得现在就挺好的。随着娘子,我们衣食无忧,富贵在身,行动处都有小丫头随侍,锦画知足。”
奉珠找出锦画的契书,看了看,便道:“你和青书不同,她是自卖己身,而你却是官奴。我瞧着,你以前竟是一个刺史家的女儿,是一位正正经经的千金娘子。起来,坐着吧。”
奉珠看向锦画,又道:“可是因为家里犯了罪?”
锦画坐在榻上,沉默了一会儿,两行清泪从她脸上流下,她却抬头笑着道:“其实奴婢已经记不大清了,只模糊的记着有一天奴婢正在花园里荡秋千,便有一伙官兵冲进奴婢家里来,抢的抢,抓的抓,奴婢哭着喊着要娘,要爹,可是爹被斩首了,娘和姐姐弟弟们都不知被抓到哪里去了,奴婢被送到太常寺,又从太常寺被赏赐到梁国公府上,到后来又被夫人选中给娘子做玩伴,时至今日,早忘记亲人长什么模样了,真是记不清那许多了。”
“我还记得你们四个到我身边的时候都不大,只有绿琴略长几岁。”奉珠怀想道。
“可不是,奴婢隐约记得有五六岁吗。”
奉珠拍拍锦画的手道:“若然有一日你想离了我去,便直接告诉我。”
锦画摇头道:“外头有什么好,若失了娘子的庇护,奴婢在外头还不知怎么死的。奴婢只知道这里才是奴婢的家,便是打定主意一辈子都跟随娘子的,只要娘子不撵了奴婢,奴婢便一辈子不离不弃。”
奉珠笑笑,便道:“念书给我听吧。青书走了,便让阿奴顶了她的缺吧,我只愿阿奴别把我的书都给我弄坏了,少不得你们要多操心些。”
“娘子放心就是。”锦画捡了塌头上几案上的一本书,道:“娘子《神怪录》行吗?”
“就这本吧。”奉珠扭头看向窗外景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