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嘉情绪已然调整了许多,并且也已经换了崭新的行头。旗袍,加厚毛绒披肩,斑白的发丝整齐盘挽,插了把碧色的玉梳做装饰,简单中又带着难以被忽视的气质与涵养。
像曾经书香门第大家的女性,文雅却高贵,精神头十足。
她说:“双双最爱美了,我们去接双双回来,又是一件高兴事,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也会高兴的。”
当事人的母亲都这么说了,莺芝只好应下。
不过别人对这话是怎么想的莺芝并不知道,但崔梦语,显然是极其把莺芝的“漂漂亮亮”放在心上的。
一路上,她就跟忙碌的造型师一样,就根本没停过。
周宜嘉如今也有个七十来岁了,虽然精神一直很不错,保养得也很好,到底是老年人了,出行不便,行动小组特地给她备了房车作为本次行动主角之一的莺芝,当然也在这辆房车上。
而这一路走来,毛遂自荐充当莺芝随行助理的崔梦语那是实时上心,一会儿给她整衣服,一会儿给她梳头发的,还要挑选比较哪个耳饰发饰更好看。
周宜嘉非但不觉得有哪里不合适,还很配合,非常有心情地跟着挑选给出意见。
大冷的天,被这一老一少当个洋娃娃打扮着,莺芝都有点汗流浃背了。
真的只有她觉得此行的基调是很沉重的吗?
为什么她们都好像是要去郊游一样。
其他车上难道也是这种氛围吗?
是的,其他车。
此次出行,除了周宜嘉崔梦语等维护妇女权益机构的工作人员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同行者。
周文妤的爸爸,周兴学,做过很多年的老师,虽然现在人已经去世,但学生们都还在,并且有不少都回到了本地,为本地建设出力。
在周兴学逝世后,他们也都还和周宜嘉这位师娘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都会走动。
他们都知道恩师这么多年来心里最大的一根刺是什么,所以平时都有帮忙留意着周双双的下落。
眼下得了周宜嘉的消息,能放下工作调整时间的学生都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呼朋唤友地赶了过来,要为恩师和恩师的遗孀出一份力。
周宜嘉和周兴学不一样,并不是老师,她早年间在部队做事,是个小干部,他们家当年也是沾了她的缘故,得以在部队的大院儿里住着。
那时看着周双双长大的故人如今去的去,还在的也不被子女允许在大半夜出门颠簸了,但作为和双双一起长大的他们,却都还正在四五十岁的壮年。
如今有了周双双的消息,仍然有着联系的朋友们之间互相一合计,能过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也都支使了更小的年轻一辈过来。
除此之外,周宜嘉等人还联络了平时有过交集的各路媒体,做报纸的、网络媒体的、写文章做公众号的等等等等,都在其中。
外地的来不及赶来,本地的却都很有劲头,马不停蹄调人抄带上家伙什就集合了,连带着部分并没有接到联络的,在看到莺芝的直播、得知同行们的举动后,也都一个个闻着味儿跟了上来。
大新闻呐,好素材啊,这可是绝佳的第一手资料!
无论他们抱着什么目的来讨论合作的,周宜嘉和莺芝都来者不拒。
越多人关注,越多人在,于他们的目的就越近。
数家媒体,多名学生,十来个故人及后代,再加上她们机构本身的工作人员们……
除了周宜嘉这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其他基本全都是青壮年人士,且还都带着各自的设备等,组成了这个总数十多辆、从房车到中型汽车再到小型巴士等几乎没有任何两辆是相同的车队。
此趟出行,光看队伍,就已经足够吓人。
在心中捋了捋今天的队伍,以及接下来的流程,莺芝垂着眼,认真思考着还有哪里可以更完善。
崔梦语看着给莺芝刚换上的一对红珠耳坠,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以,很完美!”
“不是我说,小莺你就该高调一点,让那些乌七八糟的黑心人一见到你就自惭形秽,让他们认识到,什么是云泥之别、什么是相由心生,更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他们能够高攀得起的月亮搬着梯子爬一百层楼也够不着的那种!”
“……”思路被迫中断,又听了一耳朵胡扯的莺芝默默地看向她。
崔梦语理直气壮:“多少优秀的人都配不上你,他们凭什么打你主意?”
莺芝:“张口就是般配和姻缘……你也想做月老了吗?”
“专门管断缘的那种吗?”崔梦语嘻嘻笑道,“像你一样的?”
莺芝:“……”
这天没法聊了。
周宜嘉看她们一静一闹,脸上始终带着慈和的笑。
她这一路上所表现出来的情绪都是如此。
仿佛一位在正校门口等待女儿下学离校的母亲,看到了早一步离校的小班孩子们,嬉笑打闹着从自己面前路过。
柔和,喜悦,期待,慈爱。
市区离山村那个位置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车队行至一半时,崔梦语接到了个电话,是后边某辆车里的媒体发来的,说想给莺芝做个小专访。
莺芝答应了。
但鉴于一辆车停,大家就都得停的缘故,莺芝没有答应对方“派一个人去你们车上做采访”的建议,而是让崔梦语拿出了她的摄影设备,依照对方提供的问题,简单录了一个采访。
录完给对方的素材后,莺芝又为自己录了一条素材,介绍了一下周宜嘉的身份、背景,经历等,又大概询问了周宜嘉一些问题
等后边的录制都完成,她会把这个素材拿去,和其他素材一起,进行拼接合成,组成整期的内容。
月上中天时,车队抵达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