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宋杳还是有一点心虚的。

“再说了，我妈这样，只会激起我的逆反心理，万一领回来一个凤凰男，一个家暴男，一个妈宝男，那还不如不谈呢？你说呢！”她?看向宋清平，眨眨眼，理直气?壮地寻求肯定。

清洗干净的鲢鱼连着豆腐和嫩白?菜一起下锅炖煮，宋清平边开水洗手边回答，“我相信我们杏杏才不会眼光差成这样子的，你说你天天和小苹一起玩，你又那么骄傲，怎么可能?找一个比小苹差的。不过?确实可能?也难找，小苹太好了。”

宋杳将洗净的菜全部装到筐里，听到他这话，下意识摸了摸鼻尖。

“你们俩小时候玩得热乎那段时间，我和你妈还商量着要不要和你陈姨定个娃娃亲，但是没?想到你们越长大越生疏，幸好是没?给你们乱点鸳鸯谱哦！”宋清平开始片起烤鸭来。

越听越开不了口，宋杳只能?继续手忙脚乱地备着菜，脑袋无法计算预估如果她?和周霁年恋情公?开后两家人的反应。

而宋清平继续慢悠悠地讲着，“不过?小苹真是个好孩子，也搞不懂为什么你看不上人家，你说你出国回国都?是他忙前?忙后的，半夜的航班也都?强撑着精神开车去接你，他对你的心是真的。”

一说到“真心”，宋杳就忍不住想起昨晚那让人辗转反侧的“苹果核”，扁嘴，忍不住反驳：“哼，我怎么没?感觉他有多真心呢！而且这不能?是单纯且美好的青梅竹马友好的友谊吗？干嘛什么都?往情情爱爱上面扯。”

将烤鸭装盘，在一旁放上青瓜葱丝和卷饼，宋清平点火，开始准备下一道菜。

“小苹要是对你没?什么意思，怎么可能?每天都?上下楼好几趟啊，小时候还说可能?是小孩爱玩，但现在他都?成大明星了，我看电视上天天有他，不知道得多忙呢，怎么还有空来串门。”

“你大学时候智齿发言，疼得嗷嗷叫，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我和你妈都?抽不出身去照顾你，不也是人家小苹忙前?忙后地带你看医生吗？”

“你去留学这段时间，也都?是小苹在照顾你妈和我，不给你多烦恼，我上个月阑尾炎，也是小苹给打点的，手术也是他陪床。”

“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吧。”宋清平忽然想起什么，拉长了音慢吞吞说着，吊宋杳胃口，“你高二高三不是老爱和那群搞文?学的玩吗，迟椿连城他们，好像是你们隔壁班有人打你小报告说你网恋，你们班主?任刘老师电话都?打到你妈那了，你妈衣架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晚自习结束回来。”

宋杳一愣，她?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印象中的高二高三对于她?来说是酝酿无数可能?性与未来的完美乌托邦。

“小苹应该是从他妈妈那听说了，比你还急，在你回家前?就先?跑来了我们家，好说歹说一大堆，就是替你澄清，劝着你妈不要跟你生气?，说你学习压力大，害怕这件事会让你白?白?流泪。”

宋清平爆炒着小炒辣牛肉，“人小苹那时候还说，你可是一股脑全在读书上，他可以确定你没?有一星半点的恋爱想法，要是有，也是他。”

“你要说小苹对你不叫情真意切，我都?不同意了。”他将牛肉盛出盘，“但是感情就是这样的，你情我愿才可以，你不喜欢，就是天大的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一颗心酸酸甜甜的，好像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无声的情绪在酝酿。

整个厨房已经没?有了宋杳可以帮忙的地方?，她?索性收手，在潺潺凉水中反反复复冲洗着手，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在吸油烟机轰隆隆运作声中，她?只能?丢下一句，“你应该也跟妈妈说一说的！她?这样念来念去只能?让我头大。”

“你妈妈那我会说说她?的，”宋清平开始煮起新的菜，“但是你也不要光读书了，抽空还是得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知道了！”宋杳皱皱脸，拉开厨房门，转移阵地。

可没?想到，宋杳一推开门，最先?看见?的是乖巧坐在客厅陪着陈秀兰和张虹说闲话的周霁年。

轻快的脚步忽然沉重，但张虹才不放过?她?，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沙发位置，唤着她?过?来陪她?陈姨聊聊天。

抬手将耳边凌乱的发丝用闪亮的彩色星星小夹子夹起，宋杳偷偷看了眼黑屏的手机屏幕里映照的自己，深呼吸，甜甜地唤了声“陈姨”后就在沙发空闲处坐下。

只是位置选得不巧，就坐在周霁年身旁，见?她?坐下，他还故意逗她?似的，晃晃腿去碰她?的膝盖。

胸膛中好像藏了瓶青苹果汽水，随着他亲昵的小动作而摇摇晃晃，酸甜的气?息随着二氧化碳而一起膨胀，正等着拧开瓶盖，喷溅。

陈秀兰和张虹正聊着退休的相关事项，宋杳一边拨着夏威夷果一边静静在一旁听着。

忽然听她?们提起“退休”这一字眼，她?才在这个瞬间忽然发觉，原来印象中无比高大且无所不能?的父母也已经在时间洪流中不知不觉地老去，身躯已经偻伛，头发也花白?。

呼气?，宋杳忽然感觉自己或许应该懂事点，但是相亲，于情于理都?还是不行的。

与手里的夏威夷果抗争好几分钟都?无法胜利，宋杳咬着牙，包装附带的小铁勺都?要被敲弯还是没?见?得那颗夏威夷果有任何服软的可能?。

皱眉，扁嘴，宋杳忍不住偷偷埋怨连一颗小小夏威夷果都?要欺负她?。

下一秒，就听见?身旁有人轻笑。

趁着张虹和陈秀兰新就这金价问?题聊得热火朝天，周霁年偷偷牵起宋杳的手，摊开她?白?嫩手心，放入一把剥好的夏威夷果仁，又将她?无法对抗的那颗夏威夷果接过?。

轻轻一撬，果壳和果肉轻松分离，周霁年捻起那颗果仁，放在她?掌心夏威夷果山顶上。

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但瞥见?张虹若有若无掉在她?身上的目光，宋杳还是收回话，将一小捧的夏威夷果反反复复丢进嘴里。

香甜的奶油味。

金价聊着聊着，又聊到房价去，陈秀兰愁眉苦脸在抱怨京市房价太贵，可偏生周霁年老是去那出差，总是住酒店也不是法子。

张虹也帮腔，说他们杏杏等毕业也应该在京市工作，毕竟大学在那读的，也熟悉些?；她?和老宋也有意在京市为她?购置房产，可户口是个问?题，高额房价更是问?题。

两人唉声叹气?。

“干脆我们俩合力找点法子买套房，让两个小年轻合住算了，反正也就工作在那，成家立业还是得回我们淮市的！”张虹一拍大腿，提出她?自认为天才的想法。

宋杳险些?被嘴里的夏威夷果噎住，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挡着脸，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张虹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

可偏生陈秀兰也被她?带跑，兴高采烈地应和。

就连身旁的周霁年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他可以托人问?问?落户问?题和房产限购事项。

忍不住用肘弯故作不小心地碰了碰周霁年，宋杳只觉得果然春节就是一场盛大的家庭喜剧。

见?杏杏终于愿意理自己了，周霁年的小心思也不藏着掖着，只将宽大风衣袖子的遮挡，径直牵起她?的手。

捏捏她?的指节，指尖又顺着她?的指纹蜿蜒，最后十指相扣。

宋杳时常怀疑是不是她?不小心与周霁年互换了触觉，不然为什么她?触摸自己时，毫无感觉；可周霁年每一次碰她?，有意还是无心，总能?牵引心脏地震，连着肋骨都?酸软。

那瓶青苹果汽水又在咕噜噜沸腾，宋杳无力甩开他的手。

三下五除二地将年夜饭准备好，宋清平喜气?洋洋地摆盘上菜，还吆喝着他们感觉坐近了吃饭。

两家人的年夜饭总是在中午，明亮温暖，也没?有晚上电视机的喧闹，适合安安静静地吃一顿温暖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