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黎焱看着佐的眼睛里闪烁着些愉悦的神色，但是在VIP面前应当时刻保持着自己专业、冷静的一面，青年正在极力地压着自己的唇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流露出过于激烈的个人情感。

黎焱瞧着这么有趣的佐，自己琥珀色的瞳仁里也不禁染上了笑意，不得不承认自打一年半前佐来到自己身边后，黎焱发现人这种生物有时候比起数据代码来说会有更为生动的一面。

黎焱可以用代码为“佑”做出建模脸，也能给“星汉”注入当下最流行的御姐声线，但是他没有办法给他们这些人工智能以灵魂，那些遇着好久不见的朋友，由内而发的喜悦，亦或者面对着亲近的人可能会因为自己面临危险而生出的焦躁与不安，都是代码没有办法给予的，是人工智能最终不能替代“人”的地方。

春日的寒潮带来了一波凄冷的雨，黎焱却觉着自己现在的心口可比家里的暖气还要暖和些。

“好了，去收拾行李吧。”黎焱看了一眼白板上的那些字，又抬了手准备收拾一下工作台，佐立刻起身上前，从黎焱手里拿过玻璃碗和托盘。

“您关下窗，我来收拾就行。”说着佐捧着托盘率先走出了工作室的门。

黎焱看着青年那透着轻快的背影，无声笑了一下，这个家伙说到底还是个只有22岁的年轻人啊。

吃完了简单的饭食，黎焱上了楼检查一下自己的行李箱，佐收拾好了碗筷也上楼来，他擦着自己手上的水对黎焱说道：“您的行李需要我来么？”

黎焱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来之前，我也是经常出差的好么。”

黎焱的动作很干脆利落，不一会就将自己的行李箱收拾好，佐看着箱子里按照区域整齐摆放的物品，有些甚至还用分装包给逐一装好不由瞪大了眼睛，使得他原本狭长型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先生，您这自理能力真得很强。”佐由衷赞叹，毕竟在他眼里作为科研工作者的黎焱，还有腿上脚上那些时不时出现的细小伤口、淤青等等，都是黎焱“生活不能自理”的铁证，所以佐总是忍不住想要为黎焱多干一些多照顾一些。

“我10岁就开始住校生活了，”黎焱最后清点了一下箱子里的物品，随即想了想走进自己的衣帽间，又多拿了两件一次性内裤塞了进去，继续道：“15岁进入少年班，班里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没有点自理能力还怎么活，我父母经常不在国内的。”

黎焱看着青年还是那副眼睛圆睁、嘴巴微微打开的傻气样子，无奈摇了摇头，“你别把我当成需要人照顾的小宝宝成么？”

佐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嘴里还跟着黎焱念了两遍：“宝宝。”随后看到黎焱眼睛里戏谑的光芒，青年迅速低下头，毛茸茸的脑袋两旁是血红的耳朵尖。

“好了，不逗你了，你的行李收拾完了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黎焱合上行李箱的盖子，拉动拉链，一气呵成。

佐成功被黎焱转移了注意力，他抬起头回复道：“现在是12点半，我们的飞机是今天下午的16点45，如果您准备好了，半小时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黎焱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佐的视线在黎焱身上打量了片刻，“好的，我现在叫车，您可以再休息一下。”

佐转身出门，黎焱的视线跟着佐的背影一起移动，最后无焦距地放在房间门的角落里。扫地机器人正在“佑”的指挥下尽职尽责地打扫卫生，那些机器人不能企及的角落里，佐都会精心地再打扫一下。以前黎焱都没有注意到的这些细节，这个不爱吭声的年轻人都已经照顾周到。

很快就到了出门的时间，黎焱换好了衣服提着行李箱下楼，楼下站着的青年这会也拎着自己的帆布包，没有穿平日里穿得最多的作训服，换了身更为休闲的衣衫。时下最流行的棉服下搭配着简单款式的牛仔裤，配上一双黑色的板鞋，黎焱抱着胸审视了一下，淡笑道：“看起来像是我的远方表弟，大学休假来我这小住几日。”

佐扯了扯自己的卫衣领子，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是这样么？”他跟着黎焱身后出的门，锁好了大门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大门口的摄像头后，对黎焱说：“您看起来就是一个成功人士，表哥。”

两人相视一笑，下了楼，奔赴机场。

机场的VIP室里，地勤服务员端了两杯美式咖啡放在黎焱和佐中间的小几上，“两位先生，这是二位刚才点的咖啡，请慢用。”

黎焱正拿着沙发边的杂志在看，而佐则把着PSP尽职尽责地扮演男大学生的角色，时不时地喝一口冰美式，一阵龇牙咧嘴后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黎焱说道：“这个天喝冰美式会不会闹肚子？”

黎焱笑了笑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道：“所以我点了一杯热美式。”

佐默默地又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转移了话题：“后来我，就是那个我有没有跟您说为什么大江会跟保洁员产生争执？”

黎焱看着他们两前面的地勤服务员正在收拾、打扫卫生的身影道：“没有来得及，路演之间你把我交到了麦洁的手上，直到路演结束之后你都没有回来。”

佐听完了这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抱歉道：“对不起，我回去晚了。”

黎焱没有想过青年还能因为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向他道歉，眼眸中晃过一丝惊诧后又恢复了平静，缓声道：“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黎焱微微偏转了头来观察青年。VIP室里开着暖气，青年将棉服脱了去与黎焱的大衣放在他那一侧的沙发扶手上，浅米色的卫衣上布满了花里胡哨的涂鸦装饰，青年看着手里的PSP在发呆，大拇指无意识地在上面摩挲着，像是做错事的狗狗蹲在家里的角落里面壁思过。

黎焱这次没有忍住，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放在了青年毛茸茸的短发上揉了揉，青年惊讶着转了头来，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黎焱，黎焱笑了一下解释道：“你看起来需要些安慰。”

“也，也没有，”青年说话有些磕巴，“我，我其实是在想事情。”

黎焱的动作很短暂，也就比那个晚上意外醒来的那次、无意识地触摸过佐的侧腰稍微长了那么一点，他放下手来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H岛的峰会现场是个什么样子，”佐的眼睛左右转了一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如果能在爆炸之前排查到炸弹，我们是不是就能拿着物证直接报警了，这样大家的安全都能保证，而您之前报假警这事也能得以正名。”

黎焱眨了眨眼睛，这下换他自己不可置信了起来，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个青年人什么都看在了眼里，他刚准备回复佐的发问，有一个人先插了嘴。

“你们也是要去H岛参加人工智能峰会的么？”

黎焱和佐齐齐转了头看向身后，一个男人站在他俩的沙发后面，带着些行色匆匆，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而那个男人在看清黎焱面容之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两只凤眼亮晶晶的。

“学长，真的是你，”男人说着亲昵地拍了一下黎焱的肩膀，“我飞H岛，在这转机没想到这都能碰上，你说巧不巧。”

黎焱也站起了身，那个男人不由分说绕过沙发又给黎焱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带着久别重逢的真实喜悦。

“表哥。”黎焱身边的“男大学生·佐”开了口，成功将黎焱从对方热情的拥抱中拖了出来。

黎焱有些尴尬地做介绍：“燕寒扬，低我两届的学弟，”复又对热情男人说道，“黎佐，我表弟。”

燕寒扬自来熟地伸出了手，“表弟你好。”

“男大学生·佐”也礼貌性地伸出了手：“您好。”

燕寒扬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黎焱的脸，对于佐的反应也没有太在意，他像只百灵鸟围着黎焱转悠：“没想到，能跟学长你来个这样的偶遇，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

黎焱干笑了两声，“倒也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命中注定的相遇。”

“早两年听我堂哥说你回国了我还不相信，早知道当时我就把实习的地点放在国内了，说不定咱们早就相遇了呢。”燕寒扬拉着黎焱坐了下来，而自己则坐在黎焱身旁的沙发扶手上。

“也不是临时决定回国的，我原本也是打算在那两年回来。”黎焱的视线停在了VIP室的电视机上，上面正在做有关于H岛人工智能峰会的临时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