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煊起身过去开门,门拉开,两侧宫人托盘静立,许久不见的人面带微笑,“喝一杯?”
宫人们?放下酒菜后就全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莫尹步入宫室,撩袍坐下,“要站到?几时?”贺煊这才恍然?如梦道?:“你来了。”
莫尹回眸淡笑,“过来用膳吧。”
贺煊跟着?过来坐下,他先看了一眼莫尹,见他脸色似不太好,便道?:“朝中事务繁杂,也莫太操劳。”
莫尹勾唇一笑,“我不操劳,还有谁来操劳呢?”他提起酒壶倒酒,倒满一杯后往贺煊的方向推了推,“今日莫谈公事,此地没有太师,也没有将?军,”他给自己也倒满了酒,举起酒杯望向贺煊,“只有莫子?规与贺藏锋,可好?”
贺煊拿起桌上的酒杯,目光深深地凝视莫尹,道?:“好。”
两人轻碰了碰,一饮而尽。
莫尹喝完便笑,说道?:“这宫中佳酿,我怎么觉着?不如你酿的酒?”
贺煊将?酒杯从?唇边放下,也微微笑了,“营中还存着?好几坛酒呢。”一直在等?一个人来喝。
莫尹轻轻一笑,神情似是在回忆那段在边境度过的时光。
贺煊也跟着?出了神,过了一会儿后才道?:“说好了不提的。”
“无?碍。”
莫尹提起酒壶继续为二人倒了酒,“我喜欢听。”
酒满杯,贺煊抬起手?,只觉杯似有千斤重,如若能够回到?那时,那该有多好?他不敢说,只抬手?饮尽杯中酒。
“不提了,”贺煊口?中苦涩,声音轻得似要听不见,“不提了……”
二人推杯换盏,果然?不再提朝中事,只谈琴棋诗画,书歌刀剑,谈蓝田莫子?规与南乡贺藏锋在步入这滚滚朝堂之前是怎样的人。
宫人准备了三?壶酒,两人很快就将?两壶喝得见底,莫尹面上浮起淡淡红晕,贺煊面色也变得红润了许多,言语中多了几分醉意,“宫中的酒劲还真不小。”
莫尹笑,“自然?也是有它的长处的。”他转过脸,眼波流转,一双清冷的凤眼似含水一般,在莹莹烛光的下摄人心魄,贺煊不由看痴了。
“你为何这般瞧着?我?”莫尹低声道?。
贺煊扭头避开了视线,低声道?:“我有些醉了。”
“是么?”
耳畔有些燥热,贺煊蓦然?想起那日莫尹靠近,似是要亲他一般……他们?二人到?了这般境地,再有什么,只会变得愈加混乱……还是莫尹是想以此来彻底收服他……他不想那么想的,可两人再也回不去当初在边境时那般简单纯粹……
正当贺煊胡思乱想之际,下巴被冰凉触感挑动,他想也不想地伸手?推拒,“啪”的一声清脆地过去,等?他发觉他打开的是莫尹的手?是已晚了,“子?规,我……”
莫尹伸手?直接掐住了贺煊的下巴,淡淡道?:“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
贺煊缓缓道?:“子?规,我既应承了你,就绝不会反悔。”
莫尹掐贺煊下巴的手?指力道?很大,他微微一笑,道?:“难道?你以为我要以色事人,才能手?握大权?那朝中百官,我可真要忙不过来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贺煊急忙解释道?,“我是想说你不必勉强自己……”他未曾忘记当年在营中,莫尹对此事有多么反感,贺煊道?:“子?规,我知道?,你对我,只有知己之谊。”
莫尹眼睛微微闪烁,“谁说的?”
话音落下,他未给贺煊任何反应的机会,脸庞毫不迟疑地靠近,带着?酒气的湿润嘴唇贴上了贺煊的,凤眼直直地盯着?贺煊,在看到?贺煊瞳孔微缩时,轻合上了眼睫,嘴唇专心而温柔地舔舐着?贺煊的嘴唇,贺煊不知是震惊还是抗拒,如木偶一般半晌不动,莫尹手?已放开了贺煊的下巴,摸索着?去解贺煊的腰带。
贺煊仍是如被定身一般,他双眼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那睫毛密密丛丛,眼睑下方肌肤泛红,恰似傲雪寒梅,与冰冷中泛出清艳之色……
贺煊的眼睛不知不觉微眯了,他觉着?自己仿佛是醉了,醉在这冷冷的梅雪香中。
腰间束缚解开的一瞬,贺煊彻底闭上了眼睛,双臂仿若有自己的主意一般已紧紧搂住了莫尹,反客为主地张开嘴唇回吻住了莫尹。
【……】
一夜过去,不知天光几何,两人抱在一处,莫尹听着?贺煊呼吸平稳睡着?之后,他悄然?从?贺煊怀中钻出,摸黑下榻,将?一袭官袍重新?穿好,取下腰间香囊,从?香囊里取出一粒药丸回身又坐到?床沿,在黑暗中窥视了贺煊片刻后,伸手?挑开贺煊的嘴唇,贺煊猛然?睁开了眼,其?实莫尹离开他的怀抱时,贺煊便醒了。
黑暗中双目对视,莫尹手?指点了贺煊的牙齿,将?药丸送入贺煊口?中,贺煊不言不语地吞下,他问也不问这是什么,本也不必问,他早已将?比命都更重要的东西豁出去给了他了,即便是穿肠的毒药又如何?
贺煊拉了莫尹的手?,低声道?:“夜凉,别走了。”
莫尹微微一笑,“好。”
他和衣躺下,贺煊伸手?抱了莫尹,额头忽传来一阵眩晕,在那眩晕之中他感觉到?唇上又是一凉,挣扎之际,耳边私有人细语,他听得似梦非梦,不多时便彻底陷入了昏睡之中。
贺煊在一阵摇晃中醒来,他睁开眼看到?了马车顶,目光移动,守在一旁的李远忙道?:“将?军你醒了!”他连忙向外撩开马车帘,大喊道?:“金大夫,将?军醒了!”
“军师给您服下了那颗假死药,他说您的性子?最是执拗,一般迷药顶多让您昏睡三?四个时辰,马车走不了多远,您又会回京了,这颗假死药可叫人七天不醒,而且有金大夫照料,他很放心,所以……”
李远说着?,将?怀中之物递给贺煊,“这是您的兵符,还有军师给您留的信。”
贺煊接过兵符和那薄薄的信,他打开了那封信,信上只有简短的十?六个字。
“请君戍边,永不回京,刀剑无?眼,各自珍重。”
贺煊脑海中一阵嗡鸣,恍惚间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那是莫尹在他耳畔说话的声音。
“……藏锋,你已将?我最想要的东西给了我,我不愿叫你沦落到?我当初那般境地,不得施展抱负,回边境去吧,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修长身影半躺在软榻上,莫尹目光凝视着?窗外的一处,仿若看到?了正在马车上读他书信的贺煊,那神情该是多么的震惊苦楚,可他终究还是会听他的话的,贺藏锋违背不了莫子?规的意思。
莫尹轻笑了一声,咳嗽一发不可收拾,他拿了帕子?掩住口?鼻,只觉腥甜满喉,待拿下帕子?,一方雪白的帕子?已染了深重血色,恰如那夜官服上斑斑点点,血迹如红梅。
“将?军?军师信上说什么了?”
贺煊轻叠起信纸,将?它揣入胸口?,他一言不发地推开马车窗户,窗外已是远离京城的风景,夕阳正好,他心中答道?,他说,他也心悦我。
就在这时,夕阳漫入了马车之内,将?贺煊的眼睛都浸满了,他轻闭上眼,只觉这落日余晖也仿佛是暖的,要将?他带到?归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