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纾白侧过身来,“不是挺好吗,你知道做一支特定安抚剂的成本吗?每年研究所都是入不敷出啊。”
“要是让元首知道,你会知道后果的。”
沈纾白关上窗,“他难道会处死祝丘吗?元首每天处死的人那么多,一个omega算什么?”
“原本元首就对席柘有偏见,要是席柘因为祝丘和他产生隔阂,他能让舆论消失,也能让舆论大肆渲染。”
沈纾白目光变暗许多,“从小到大他有让席柘,有让我们这群人好过吗?”
沈纾白还记忆犹新。席柘母亲难产死后,尸体很快运出十川岛,听说元首还为此打造了一副价值不菲的冰棺。或许是为了解恨,幸运活下来的席柘一直呆在十川岛上不能出去。相继的,席柘的外公外婆接连无故自杀。
二十多岁的沈纾白,还是军务厅里一个很透明的打杂跑腿的助理,受任看管席柘一阵子。
席柘的外婆坠海身亡后,沈纾白亲自去葬礼接席柘回北山墅。
小孩有点瘦,长相像母亲,尤其是那一双清透的眼睛,但周身气质像父亲,性格孤僻冷淡,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呆着。
那时刚好碰上了军改,沈纾白也很忙,时不时会出趟岛。那样看来,席柘小时候还是很乖的,从不惹祸,比其他小孩相比,很有自觉性,会照顾好自己。
只是对死亡的残忍意义还不太明晰的席柘,偶尔忍不住会询问沈纾白,“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接我回去?”神情和长大后的席柘别无二致。
但现在的席柘会走礼貌性走一个内部程序,询问能否去首都,审批被否决后,继续锲而不舍。
沈纾白本以为这孩子没有什么情绪,没怎么看他哭过,不吵不闹的,但淡漠的神情同样具有欺骗性,其实他攒着很多情绪一个人慢慢消化,只是不太外露。
十川岛原本是一座私人岛屿,由席柘的外公完全持有,自那以后,十川岛只有三分之一的财产被席柘继承,其余归于国有。而时间线刚好和本国第一次开战吻合。
一夜之间,一个百年贵族的财产被全部剥夺,慢慢地,和蝗虫入侵一般,十川岛被重新改造,成为南线最具战略意义的军用岛。
年轻的沈纾白从这里才感悟到皇室的心狠手辣。
自此,政治敏锐性经常和偏头疼一起跳跃在他的太阳穴,沈纾白备受感触,从政必须站好队,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乔延仍在执着,“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元首的几个儿子,死的死,残的残,是alpha的只有两个,我认为只有席柘是他最合适的人选。”
“是吗,有时候还是不要过度猜测那人的想法,想得太深不是一件好事。”他对乔延提醒道。
沈纾白认为乔延还存在不成熟的幻想,但一定的幻想可能不算坏事。即便元首和席柘有血液关系,可从始至终,二十多年里,元首只亲自给他拨打过一个电话,那是席柘刚分化的时候。
他询问沈纾白的语气像问明天的天气,“是s级的alpha吗?不是的话,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那一刻,和席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沈纾白和岛上的信徒一般虔诚祈祷着,又庆幸着席柘分化为s级alpha的结果。
他需要元首关注到席柘,而这样的关注,无疑是枯槁之地下了场短暂的春雨,却也如雨后混浊的水坑滋生出蚊虫一样,滋生到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沈纾白。
即便如此,沈纾白对此甘之如饴,一年又一年壮大自己的力量。
直至席柘被俘染了病,第二次是元首的秘书拨通了电话,他示意沈纾白,敌国的医学技术总是比我们更先进,如果我国的研究所能达到这种技术,那当然很好,不能的话,就没有对一个在敌营呆了三年、患病的人有倾注精力的必要。
沈纾白才懂得,其实元首只是需要一把锋锐的利刃,一个好使的工具,但他不会有让这把利刃刺向自己喉咙的可能性。
席柘能存活下来,可能是元首觉得他还有一点价值。这样的价值切实地展现在第二批去南线的名单上。
接近凌晨,席柘一个人开车沿着环海大道低速行驶,快到一处红绿灯他停了下来,后视镜里显现着,车后还跟着三四辆车。
原本习以为常,他忽然对此感到厌倦,他提了速,过了几秒,身后也传来加速的轮胎摩擦声。这样的摩擦声刺破着薄透的空气涌入耳内。
眼见着马上可以甩掉他们,这时路标牌显示已经到了人多的闹市区。
席柘慢慢减速下来。
入夜,天空飘了点小雨,雨丝像藕丝那般黏在脸上,席柘回到家,低头看见院子躺着祝丘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的足球。
alpha对此也看不顺眼。
当即,这个脏兮兮的挡路的足球就被人轻踹了一脚,一骨溜滚去了一边的水池呆着。
客厅只留了门厅和沙发前的灯。电视还开着,本以为祝丘睡了,无意间和沙发上的人对上眼。
祝丘用被子裹着脑身体,只露出被吓到的脸,他探过头来,眼睛瞪大和杏子那般大,在室内忽闪出一点晶莹的光泽。
席柘以为他是看见自己才会这样,不满地问,“我有那么吓人?”
祝丘愣了愣,“我觉得你开门可以小声一点。”
“你事儿是真多。”最近一段时间,席柘没有哪一天回来心情是不错的,他走去岛台接了一杯水,喝着水的同时望向沙发。
那样一看,祝丘似乎已经把沙发当作他的根据地了,不仅摆着被子,还在上面搭着许多件衣服,不远处的茶几上摆着一本展开的插画集。
无论怎样,祝丘也是能好好正常生活的,能吃能睡,丝毫不受影响。omega如此安然的心态让席柘感到不快。全程看下来,被波及最深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起以往,祝丘的情绪很容易表现在脸上的。到了这个阶段,他真想剥开祝丘顽强坚韧的心脏,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祝丘小跑着去了门厅,谨慎地再一次锁好了门,另外还把一盏窗户关上。
席柘喝了半杯水,这才看到旁边摆着一锅土豆汤,颜色别致,他目色鄙夷,“哪里来的泔水?”
“不是泔水。”祝丘赶紧跑过来,想把他的东西端到一旁。
席柘二话不说倒掉了。
对此,祝丘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倒我的东西干什么?”
“我不想看见家里还留着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祝丘站在一边,闷着个不太好看的脸。
席柘洗了洗手,上楼前,顺手关了客厅全部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