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线呆了四年,在寒冬,人像一块冻肉,天明后,各块冻肉因浅淡的光芒慢慢融化。春天,花粉和蝇虫一并飘在尸首之上。
在接收撤退信号的前一晚,乔延听冻裂耳朵的祁安激动地唠叨,“回去后,我要给我外婆和弟弟在海边买一个很大的房子。”乔延的最大愿望是成为指挥长,他很清楚战争对他的意义跨越阶级,要像蛇那般褪去粗糙的外皮。他静静地观察席柘,席柘一言不发,好像没有什么很挂念的。
红日喷薄而出的时候,敌军开始了突击,他们几人落在最后,席柘腿上负伤,他肩上负伤。祁安拖着一个伤员,想带人离开,奈何没走几步,地面接连开始轰炸。
黑色的火海里,祁安晕了过去,席柘已经走不动了,但还在负隅顽抗。
乔延一开始不想走,直至席柘问他,“你死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乔延看着那张满是血和土壤的脸,也在问自己。而席柘看向他的眼睛,和走进地下室那般,发出浅浅的碎光来,一直以来,乔延都太想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作出了抉择。
沈纾白总说他执迷不悟,再怎么做席柘都不会喜欢自己。其实他很清楚,从转身的那一刻里,他和席柘再无可能,甚至越走越远。
祁安和席柘被俘的第二年,他顺利成为了海军中校。沈纾白告诉他,不出几年,他马上也会坐上部长这个位置。
和敌国的停战协议里,在其中一项“互换俘虏里”,受乔延的影响,沈纾白进行了推波助澜。
席柘回国后,乔延继续接近,他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席柘可能还是感受到了什么,关系日渐冷淡。
不久后祝丘出现了。乔延翻阅这个北部难民区omega的履历,再怎么看,他和祝丘也有相似的地方,对于祝丘的厌恶,也有对自己的厌恶。
不过是告诉了他席柘的父亲是元首,祝丘那般胆小如鼠,立马想连夜离开十川岛。
但他这一次猜错了。他没想到祝丘这么能豁得出去,会想带席柘离开十川岛。
这座研究所高耸在山顶,幸存着很多秘密和脏污。十川岛上的本地人总说反对战争,可对于乔延这样的人,战争会让他脱胎换骨,不再是买不起棺材板的贱民,不再浑身都是难闻的鱼腥味,也不会是研究所的实验白鼠,即使走不到金字塔的顶端,但他也是脚踩着更多人的alpha。
离开前,乔延看了一眼一边的引燃装置。
十川岛的研究所当晚突发大火。大火、席上校的失踪,让刚来岛上的、被席柘信息素压制好几天没有恢复好的言斯年措不及防。
半个月后,在离十川岛很遥远的北半球,马纳小镇里,祝丘正和席柘一起采购明天的食材。
他们在小镇里租了一家不大的门面,是一家面包屋,挤在一间咖啡店和服装店之间,门前有几颗郁郁葱葱的伞松,树下摆放着四张桌子。
因紧邻着旅游景点,面包屋收益还算不错。
马纳小镇多丝柏树,它们成排挺立着,一直绵延到山脚下碧蓝色的湖泊。午后,小镇像一块蜂蜜色的琥珀,集市就在湖泊边上的独立广场,售卖着附近农场的新鲜蔬果,各种肉类。
接连路过二手书书店、锡器店、草编竹编手艺品店,此刻,席柘已经在这家手称香料店呆很久了。
祝丘不明白为什么席柘要买那么好的烘培原料,他只觉得凑合就行了,最近他在学有点高难度的算术。席柘让他记账,祝丘边走边算,最后把自己算生气了,不再担任面包屋的财务顾问。
祝丘去拽他的手臂,催促着,“走了走了,其他店都要关门了。”
“等一会儿。”席柘还在研究手上那瓶橄榄油的配料表,根本就不急。
祝丘站在一边,抱着手,右腿踱着步。
没站多久,结账后马上去了祝丘心心念念的冰淇淋餐车,买了一个薄荷巧克力口味的。
“你尝尝看。”祝丘最先递给手上都提着东西的alpha,期待着看向他。
席柘低下头,刚好遮住头顶上的刺眼光环,就着omega的手,他尝了一口,点评道,“还不错。”
祝丘把冰淇淋筒边沿的奶油的先舔干净,再好好品尝。他腾出干净的右手虚握着席柘的手腕,跟着他在集市里穿梭着,又走向一家餐具店。
alpha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串祝丘自制的串珠手链,样式别致,偶尔反射出晶莹的光泽。
补好货后回到面包屋,席柘要开始准备明天开店的东西。
作为必不可少的家庭成员之一的鹦鹉,最近惨遭祝丘折磨,祝丘要求它在面包屋外多吆喝,发挥作为鹦鹉的独特能力。
店门口多有流浪猫出没,祝丘不太喜欢这些靠可爱就能轻松获取席柘手上面包的动物,扫地的时候总会赶它们离开,“一边儿呆着去。”
席柘这个热心市民闲暇时还会给它们喂虾吃,每逢这样,祝丘就会抱着手站在旁边,一副“你再喂它们这么多我可就要闹了啊”
面包屋关店后他们会沿着小镇的石墙走回住所。
日落时分,他们偶然在白鸽广场遇到了一场求婚,新人分发着鲜花,祝丘也挤在最前面,装模作样地和其他人打成一片跳着舞,还祝福着那对新人,“订婚快乐啊!你们一定要幸福。”顺手拿到了一束最漂亮的玫瑰花,
玫瑰花娇艳欲滴,祝丘一路小跑回来,他眨了眨眼睛,抬手递给站在台阶上的alpha。
席柘有些惊讶,本以为祝丘去跳舞了。他微微敛着眼睫,收下了祝丘的玫瑰花,“谢谢。”
“是他们送的。”祝丘知道席柘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离开前,耳边还响着订婚仪式播放的音乐。
住的地方是在古城的一栋房子,三楼,两室一厅,采光通风都很好,打开阳台门,能看见外面深绿的山谷。
接近六月,天气越来越燥热,洗过澡,祝丘把空调打开,将纱窗和床幔拉上,便半趴在席柘身上。
床头的藤编吊灯从薄透的床幔渗透进来,照亮他们半张脸,席柘看书,祝丘正在做一个免费测试,因为洗脸,头上还戴着一个卡通发卡,露出白皙的额头来,显得格外乖巧。
前几道题都很好回答,他问席柘,“你觉得我有什么优点呢。”
“你昨天不是才做了一套?”
“都不一样的,你快想想。”
“不挑食。”席柘忍着笑,好像就是故意的。
祝丘不敢相信,“只有这个?”拜托,他那么多优点,为什么席柘只提这个。
祝丘觉得自己优点挺多,细致地展开讲讲,“比如我拥有一头漂亮的秀发,发量也很多。”
“确实。”席柘摸着他的头发赞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