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娘下意识地后退,旋而稳了稳心神,认真说:“我相信你不清楚。”
冯瑞喆叹了口气,想起来上一回在她家门口说得那些混帐话,脸上涨红了一些,嗫嚅着:“还有之前那些不好的言辞,我也和你道歉。”
杏娘心中稍稍一动,见他倒也恳切,她不想再去纠缠,虽然心里还是怨怼,可也只能说:“我都知道了。行了,我还有事情。”
她要走,冯瑞喆却不肯,重新绕到她面前继续说道:“杏娘,我还有些话和你说。你再等一下。”
杏娘缓了口气,强压下不耐烦,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冯瑞喆敛去眉眼之间的羞涩和歉意,倒是生出几分傲然与施舍的怜悯之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我爹已经去了,你现在无依无靠,我们之间也一直相处得不错,你要不要跟了我?”
是“跟”而不是“嫁”,杏娘捕捉到这个字眼,声音也变的微妙起来,挑挑眉故意问道:“跟了你?什么意思?做你的妻子吗?”
冯瑞喆笑了一下:“我们家的情况很特殊,还有我母亲的态度与性格,我扭转不得。再说你都去过那种地方了,真要是明媒正娶,怕是损失家族门面。不若做了我的妾,我也一定会对你好,这个名分不算什么,锦衣玉食,我都可以给你。”
杏娘越听越想笑,等他说完了,已经忍俊不禁,眼角沁出了泪花,抹了抹眼泪,笑得不能自已:“听你说得倒还真是个好去处,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如此照顾小女子呢?”
冯瑞喆听出这里面嘲讽的意味,不由生出几分不甘和愤怒:“杏娘,我已经很努力地争取了,你若是清白之身,我肯定会娶你为妻,但是你……你不要不知好歹。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做妾都是抬举了,那种最底层的暗娼,出来做丫鬟都没人要。”
杏娘笑够了,不禁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腮,眉眼弯弯,可是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反倒透着冷与恨:“你说得对,我确实不知好歹,跟着冯家的三少爷吃香喝辣,不比现在四处抛头露面唱戏好得多?”
冯瑞喆正要得意,杏娘又继续道:“可惜,我就是一辈子都做下三滥的行当,甚至是真做了窑姐,我也不屑于给你摇尾乞怜。”
冯瑞喆恼羞成怒,大声叱道:“颜杏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吊着我大哥是不是?你说,你是不是和他上了床?你是不是不知廉耻勾引外边的男人?”
他忽然出手,手指扳住她瘦弱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他的面容也因为咬牙切齿而渐渐扭曲,那张原本带着稚气却又年轻英俊的面容现在无比丑陋作呕。
杏娘梗着脖子,带着几分豁出去的决心:“怎么,我愿意和谁上床还要告知三少爷吗?我又不是你的物件儿。在三少爷眼里,我和妓女没有分别,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可生气得?难不成,三少爷对我情深意重,一个你认为脏了、烂了的婊子,你居然会交付真心,这可太好笑了。”
冯瑞喆霍然抬手,几乎是用力地甩了过去,却最后没有甩在杏娘脸上。
而是重重地拍在了各个冯瑞卿的面颊旁,他一怔,见冯瑞卿将杏娘密密实实地护在怀里,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碰即碎,脑海中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印证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实,不由冷笑说:“哥,你义正言辞地说教我的时候,我怎么没想到,你和爸爸一样,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爸爸在政治上一副凛然君子的模样,背地里贪色淫意,寡廉鲜耻。而你呢,学校里教书育人,光鲜亮丽,没想到,除了家境富有的未婚妻,私底下还养着一个婊子呢。学校里知道吗?嗯?”
冯瑞喆疯狂地输出,冯瑞卿感觉到嘴角处破裂渗出血迹,却也还是强自镇定,稍稍侧身对杏娘说道:“你回去吧,方才我出来的时候说是又要轮到你登台。”
杏娘欲言又止,心里竟觉得让他们之间厮打有些快意,可惜自己没办法看到。她点点头,深深看他一眼,作出无限柔情不舍,这才离开。
冯瑞卿攥了攥拳,还来不及反应又被冯瑞喆袭击了一拳。冯瑞卿不再手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结结实实的拳头砸了上去,用尽了身上的力气,拳拳到肉。
冯瑞喆也不甘示弱,困兽斗一般和他扭打在一处。冯瑞卿毕竟年纪大了几岁,而且在外面经历的多,没一会儿就把尚显青涩的冯瑞喆压制住,腿部弓起,顶在少年尾椎部,一手钳制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说道:“瑞喆,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送到医院躺上两个月?”
“我不怕!”冯瑞喆死硬地说着。
冯瑞卿松了手,见他还想扑上来,再次把他压在湖边栏杆上,俯视着,冷声道:“你对我有意见,我不会怎样,但是你怎么可以动手打她?她从来没欠你什么。”
冯瑞喆啐道:“说一千道一万,你才是那个趁人之危的混账王八蛋。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设套,故意让太太和我妈知道,故意送她去了窑子,再做出救世主的姿态让她和你在一起?真他妈恶心!”
“瑞喆,在杏娘这件事情上我确实有亏,但你刚才的话我可以指天誓日地告诉你,我没做过。请你也不要继续这样侮辱她。”冯瑞卿的眼睛满是血丝。
“我呸,我怎么侮辱她了?不是她去了娼馆吗,难不成是别人?被别的男人摸了碰了,她就该一根白绫挂在墙上吊死,她没文化,但是没听过戏文里的那些故事吗?”
(过了一个啥也不想的假期~~~归来!!!!)
第0289章 小妈与继子(20)
冯瑞卿见他所言越来越不成样子,心中愈发愤怒,又将他打了几拳,直到冯瑞喆歪着头吐出几口血沫子才算罢休。
冯瑞喆跌坐在地面,擦了擦嘴,见哥哥还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又呸了一口。
冯瑞卿拿出手帕递过去:“把血擦干净,待会儿哭哭啼啼地和三姨娘报告去。”
“你以为我不会吗?别用这一套激将法,对我没用。我肯定会告诉太太,你在外头和一个被卖到过娼馆里的女人不清不楚,我看太太会怎么样。”冯瑞喆气喘吁吁地说着。
冯瑞卿笑了笑:“您尽管说,我是她亲儿子,大不了就是锁在屋里,可你不一样,我不能管家了,家里的钱便都会交到我母亲那儿,你大手大脚惯了,以后要钱还能那么轻松?”
冯瑞喆抿着唇,方才的盛气顿时蔫了下去,的确,若是换成大太太管家,他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他顺着冯瑞卿的力气站起身,心有不甘地看着不远处的戏台子。
杏娘的声音离着很远,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甜美得,可这甜美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冯瑞卿道:“杏娘没得罪你,你以后不要再找她麻烦。”
“我知道了。”他没有往戏台子那里去,而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葛家。
冯瑞卿脸上也有淤青,此时也不好再去前院,便找了个下人递了张纸条,只说是自己学校里头有急事需要回去,还望母亲见谅。
其实,他是躲在了后台,找了个角落坐着,等着杏娘下台。他即便被人打了,可还是英俊儒雅的美男子,杏娘一眼就看到了他。大家赶着上台,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
冯瑞卿招招手温柔笑问:“还有曲目吗?”她摇摇头,注意到冯瑞卿眉骨上的淤青小心翼翼问着:“你们打架了?”
冯瑞卿只是指了指她脸上的妆容说:“你先卸妆吧,我不扰你。”
杏娘点点头,对着镜子一点点抹去脸上的彩色。冯瑞卿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原本浓艳的色彩慢慢消失,浮现出他熟悉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杏娘动作很快,回过身又道:“你就呆在这里吗?你妈妈要是找你怎么办?”
冯瑞卿笑道:“我和我妈说了要回学校,她不会察觉得。”
杏娘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拿了些治疗跌打损伤的备用药膏给他在脸上擦了擦,这些药膏都是那些练刀马旦的演员们备下得,虽然价格便宜,但是疗效还不错。
冯瑞卿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儿,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杏儿,你愿不愿意和我去北边走一圈?”
“北边?”
冯瑞卿点点头:“我要去调研,快批下来了,我想带你和你妹妹一块儿去。”
杏娘犹豫着:“这样合适吗?”
“合适啊,没人会知道的,开销这块儿都由我出,你只当出去散散心。”冯瑞卿动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