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少将军还真是十分辛勤,亲自将屋内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旋而又精神充沛地带着心荷洗了个澡,这一次倒是没有再缠着她胡闹,清清爽爽地回到床上。
心荷固然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坚持赶着苻朗睡到地面,反正已经是夏天,他肯定不会受冻。
苻朗见她是真生气了,好话说了许久,但心荷难得硬下心肠,就是不理不睬,兀自睡在床中间,将帐幔放下,不予理会。
等到真到了太子府内的宴会,苻朗带着心荷去了东宫时,早先一步到场的晏羽好奇地看了一眼苻朗,疑惑道:“你今天脸色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没什么不对劲得。”苻朗掸了掸衣袖,错过脸不与他对视,稍显尴尬。
晏羽眼明手快,抬手就在苻朗颊边碰了一下,苻朗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只见晏羽指尖竟然有浅浅的脂粉,晏羽忍着笑意:“搞什么,你也学那些世家公子往脸上敷粉了?”
苻朗速来看不上那些文弱敷粉的书生,暗地里偶尔也会笑话他们的举止,现在他一堂堂少将军居然也效法,晏羽忍不住笑出声来。
苻朗脸上挂不住,想要狠狠地瞪一眼,可惜晏羽只觉得滑稽。晏羽走了几步,又偷偷瞄着他脸上的痕迹,想起来什么戏谑地问:“我怀疑你是不是挨人打了?是谁,我帮你报仇?”
“就你,你的武艺从小到大可都是我为你报仇。”苻朗睨他一眼。
一旁一同造访的陆商听到“挨打”,顿时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嘟嘟囔囔着:“怎么了,谁敢打我们少将军,我第一个报仇。”
晏羽摩挲着下巴,嘿嘿坏笑了几声。
苻朗只得摆了摆手敷衍着道:“什么事情都没有,别乱说。”言罢便携姗姗来迟的妻子进入太子府邸。
陆商和檀存建前段时间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刚刚回来,就连苻朗的喜宴都没赶上。今日陆商也接了帖子,瞄到许久未见的苻朗脸上的脂粉,低声问身边的晏羽:“还真是被人揍了?什么人这么有本事,打得了少将军,还能让少将军不透露姓名。”
“你说呢?”晏羽反问,与他对视,满眼笑意,“还能是谁啊,肯定是心上人呗。”
陆商恍然大悟,不由大笑几声说着:“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还以为少将军和我都是例外,没想到现在只有我了。”
晏羽与他一同入府,打趣说:“你这是还没遇见倾心的绝代佳人,遇见了,你可就不会这么说了。”
太子素来体弱,常年称病抱恙。太子的母亲是早逝的章华皇后,雍容华贵,温婉贤惠,母家也是世家大族,虽然一代一代不若开国之盛,在朝中也是有一定分量。
不过如今皇帝信任镇国公父子,镇国公的妹妹还入宫做了贵妃,听说美艳生姿,皇帝迷恋得很,要是有了儿子,只怕太子都得将位置让出去。
不过这位东宫太子极少过问政事,年岁已到,皇帝仍没有放手让太子监国,太子看似毫不在意,甚至还多次上书称赞镇国公父子忠君爱国,皇帝需多多赏赐。
太子将心神放在莳花弄草上,太子府内的芍药花尤其艳丽,在临州城内闻名,今日也是下了帖子,邀请不少世家公子携夫人赏花游玩,自己抱病在内几个多月,出来散散心,或许对病情有所缓解。
太子难得露面,又广邀宾客,镇国公之子太子名义上的小舅舅自然也到场,暗中派人监视太子的一言一行。
苻朗不太常参与,此番前来,也有不少人过来寒暄,心荷不会说话,也不爱去人多的地方,苻朗就安排她在女眷所在的凉亭内歇息,其中一位是自己远房舅母,拜托舅母暂时照顾一下心荷。
舅母看着外甥走时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玩笑着说:“难得瞧见咏清还有留恋不舍的时候,看来是真把你放心上了。”
心荷红着脸莞尔一笑,只是眺望着那些淑艳芍药花,耳朵里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这些女眷们闲闲絮语,心思倒是飞得远了。
没过一会儿,凉亭里面就只剩下零星几个同龄的年轻姑娘,因为暑热,也都蔫了下去,不再嘻嘻哈哈,苻朗的舅母因为内急暂时离开一会儿,嘱咐心荷哪里都不要去。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长得很是英气的女孩子大步来到心荷身边坐下,摇着手里的团扇望着天空笑盈盈地询问:“你叫什么?真得是少将军的妻子?”
心荷想了想,在掌心慢慢写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写了一句话,坦然道:“不是妻,是妾。”
当初皇帝赐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那女孩儿很快就明白了什么,莞尔道:“百闻不如一见,你长得如花似玉,确实比大鸿胪家的曲大姑娘好看。难怪苻将军不顾昔日婚约一定要娶你。不过可惜了,皇帝下旨赐婚,顺了曲大姑娘的心意。”她握了握心荷的指尖自我介绍:“我叫何爽,你叫我爽爽就行了。我父亲何孝祯在朝为廷尉,和你的少将军熟悉,同朝为官。”
心荷对他的父亲如何并不感兴趣,却对她手里团扇上头的芍药花纹比较好奇,打开了话匣子,哪怕心荷不能说话,女孩子也很容易打成一片。何爽性子爽快,还有几分男孩子的果断狠绝,说起话来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来直往,心荷很喜欢这样。
第0211章 小美人鱼(30)和离(上)
又过了会儿,零星的几个姑娘或是去换衣服赏花,或是去了更凉快儿的地方,又或是去找自己的家人。心荷左等右等,还是没瞧见舅母,而此时,凉亭之内就只剩下心荷与何爽爽两人。一个眼生的小丫鬟提着一只漆盒进入凉亭内,漆盒里头放着一碗消暑的绿豆汤和一份冰碗,谦顺笑着与两人说:“两位姑娘好,这是我们府内给客人备下的解暑饮品,二位慢用。”
心荷不太喜欢绿豆汤,一直未动,倒是对那冰碗很感兴趣,只是吃了几口觉得有些凉,便放下了,连着咳嗽了好几下。
小丫鬟一瞧赶紧过来问候,她摆摆手倒也没有为难。
何爽见此便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背,询问着:“要不让人把少将军叫来?”
心荷知道他要忙,于是站起身,比划着自己去外头走一走。
何爽想要跟着,心荷却直说自己一个人就好,外头暑热,何爽还是在这里乘凉吧。
那个小丫鬟自告奋勇亦步亦趋地跟着,心荷问她有没有树多人少、清凉一点的地方。
小丫鬟指了个方向,心荷便沿着小路往那边去,前边便是一处偏僻的住处,心荷环顾四周,还真是森森绿意,清凉宜人。
她抹去头上的汗水,来了兴致缓缓观赏,不知不觉那小丫鬟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荷心下生疑,正要离开,肩头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心荷身子一颤,一回神,口鼻被一双大手捂住,定睛望去,正是笑吟吟的苻朗。
他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拉着不明所以的少女进入一旁的屋子内,屋内有一扇巨大的岁寒三友檀木屏风,他与她躲在后头。
心荷好奇地眨眨眼睛,比划着询问他要做什么。
苻朗遥遥一指屋内,示意她耐心等待。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门又被推开的动静,那个小丫鬟左顾右盼的进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子,男人望了一眼屋内,空无一人,不由蹙眉,不耐烦地质问:“人呢?你不是说人过来这边了吗?”
“那姑娘确实往这边走了,奴婢刚才一不留神就跟丢了,现在就去找。”说着便一溜烟地又跑远了。
男子便一个人进入屋内找了凳子坐下焦急地等待着。
心荷不敢出动静,好在屏风很靠偏僻的角落,下方非常靠近地面,几乎可以完全遮掩住苻朗和心荷的身形,旁边紧紧贴着一个五斗橱,留出一条小小的细缝,心荷正好能稍稍偏过头来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男子看起来装扮精贵,但不知为何眉眼之间却是流里流气,令他原本好看的五官显得极为下作。
苻朗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掌心冒出汗水,侧过脸儿冲她安抚性地笑了笑,示意她继续听着外面的声音。
男子在屋内坐不住,从荷包里头掏出来一颗丹药吞下,又继续透过窗子张望外头的身影,好一会儿,那个先前消失的小丫鬟又折返回来,惊恐地说着:“世子爷,奴婢真得到处都找不到那位姑娘的身影,奴婢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