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荷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心跳飞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起他身上的伤口,立刻掀开布料去看,果然看见苻朗背后大片血迹,那伤口深欲见骨,一片血肉模糊。
心荷只觉得眼皮不停地跳动,苻朗感觉到她双手发颤,女孩子已经哭了起来,急得要命。他勉力按住她的手指,声音不复平素的有力,却依然竭力安慰她:“别怕,你去我的房间拿、那我的金疮药,涂上去就好了。”
心荷眼眶噙着泪,点点头,来不及披上外衣,只是走到门边看到倒在地上痛苦呢喃的采花贼还是心口突突地跳,她小心翼翼越过,飞快地从他包袱内翻出金疮药折返回来。
苻朗指示她如何上药,她吓得连药罐都拧不开,还是苻朗不停地安慰她她才稳定下心神,可是苻朗也已经疼得嘴唇发白,用最后一点意志力撑着,不想让她担心。
她上完药,苻朗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心荷,我走不动,在你这里歇一会儿好不好?”
她连连点头,扶着苻朗伏在自己床上,她眼圈哭的都要肿了,苻朗看的心疼,还想和他说说话,可是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轻声呢喃着,到最后就昏睡了过去。
苻朗再醒来的时候,黑夜已经是白日,甚至不是清晨,而是正午。
屋内那个采花贼还是昏死在地上,目光下移,落在自己胸口处,一颗小小的脑袋紧紧贴着自己,小脸儿伏在手臂上,一双眼睛虽然也紧紧闭着,但是已经肿成了山核桃。
想来是自己昏倒后哭了很久才这个样子,他心里难过,更想看到心荷笑盈盈地模样。
苻朗费力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少女柔腻的脸颊,一如玉石,带着丝丝凉意。
他缓了口气,心中也涌上后怕,自己昨晚若是提前睡下恐怕心荷就……
而受伤之后自己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昏倒了,若是那采花贼没有彻底晕死过去,在自己混到后醒过来,那岂不是……
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中万分自责,只得庆幸老天保佑,心荷平安无事。
他想动一动手臂,没成想一动,心荷便顿时惊醒,见他已经睁开眼睛,一双深邃的眼眸又黑又亮,眉梢眼角带着她熟悉的温润笑意,她瞬时又落下泪来,抽抽搭搭,心中的恐惧总算是弥散了不少。
她着急地比划,问他感觉如何,然后又要去看他的伤口,可是怕他疼,手足无措。
苻朗拍拍她的手背安抚说:“不碍事,这金疮药很管用,一个晚上伤口应该愈合了些。”
心荷不让他动,自己掀开薄薄的那一层布料,果然伤口不再流血,也看不到里面狰狞的骨肉,更未曾感染。
她舒了口气,苻朗笑道:“不担心了吧,来,扶我一下,我想坐起来。”
心荷连忙努力地搀扶着他,看着小姑娘努力的样子,他心里软软地,柔声问:“用饭了吗?是不是一直很害怕?”
心荷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个采花贼,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拘谨地低着头。
苻朗道:“没事儿,我废了他的琵琶骨,他不会害你了。别害怕了。”
她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着:“阿向在,我就不怕。”
这句话比所有的一切都有力,苻朗笑着摸摸她散乱的青丝,虽然现在的她憔悴而狼狈,可在苻朗眼中,胜过九天玄女。
心荷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苻朗也觉得自己该吃些东西恢复力气,便对心荷说:“你去楼下,找店小二要写吃的。”说着,拿出纸张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些菜式,又取了一些碎银一并递过去:“你只管给店小二和老板,其他的不必多说,他们自会送过来。快去快回。”
心荷点点头,方要走,苻朗却又叫住她,勉力站起身来到她面前,在她懵懂的目光中,抬起手将她发丝间已经歪歪斜斜的那支步摇重新正好,然后细心地为她整理了一番青丝和衣裙,完事后才温柔说:“去吧,没事的,我在屋里等你。”
她脸红红的,垂着小脸迅速跑开了。
她一走,苻朗脸上的笑容也瞬间隐去。
他闭了闭眼,咬牙将那采花贼五花大绑,然后挪到床下,等自己恢复些力气,就把这采花贼送到官府去。
第0192章 小美人鱼(11)情倾
心荷很快就折返回来,发觉采花贼已经没了踪影,苻朗一五一十告诉她,心荷仍然惧怕,隔一会儿就往床下看一眼,自己说什么都不肯去床边坐着,好像生怕那个采花贼忽然苏醒又要行凶。
苻朗笑着和她说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昨晚没睡觉吗?眼下已经有一块儿乌青。”他比了比心荷的眼睛,甚是怜惜。
她绞着衣袖,想起昨夜的事情就觉得惊惧,面色不由苍白起来,身子也跟着打颤。
苻朗见她如此,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手拉过她的,让她坐在自己双膝之上,下巴抵在她的发丝间,勾住她的腰肢,努力用自己身上的温度温暖他:“不怕了,不怕了,也都怪我,我应该守在你屋子里的。”
她不能说话,只是乖巧地蜷缩在他怀中,沉默得很。
苻朗却喜欢她伶俐娇俏的模样,捏捏她的脸颊问:“怪我呢?”
她摇头。
“那怎么不和我说话了?”
她似乎是埋怨地看了一眼他,意思是我本来就不会说话嘛。
苻朗笑了笑,继续就这样紧紧抱着她,像是哄着小孩子似的捏着她的指尖,安安静静,无人打扰,仿佛岁月静好,他们合该如此,风花雪月、春夏秋冬,她都应该这样依偎着自己,任他小心翼翼地温柔呵护。
好一会儿,少女想起来一件事,认真地看着他,用笔在纸上写着:“那个人为什么会提起苻将军?”
苻朗意识清醒,是了,他和采花贼缠斗的时候,那人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份,心荷应该是听到了。心中倏然一凛,少女却兀自自言自语地写着:“你是不是也姓苻?也是一位将军?”
苻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叹了口气,正兀自庆幸心荷单纯无知,心荷的手指又触碰在他的下巴处,疑惑地看到有一处与其他地方不同,想要摸一摸。
苻朗脸色瞬变,一把攥住她的手指。
恰在此时店小二送饭的敲门声突兀地想起,少女迅速从他怀里跳出来,打开门将饭采拿了进来。
苻朗点的菜一部分是清淡的适合自己伤口的饭菜,另一部分都是按照心荷的口味,多是甜食,还有心荷一直心心念念的雪片糕。
她欢心地观望着,却没发觉沉默的苻朗脸色愈发晦暗。
他们方才那样依偎着早已经超出了所谓的兄妹之情,或许在很久以前,他就依仗着心荷的单纯诱骗了她。
他尝试过说服自己这只是中毒所致,但刚才呢?那算什么?
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她,只有这个陪伴他时间不久但已经不知不觉占据他心神的女孩子。至于表妹,他丝毫都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