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别说了。”徽音直起身,泪眼婆娑中咬着唇瓣开口,“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您和爹不用替我操心。”

王妃心疼地抹去徽音的泪水,却也是相顾无言。

某天,春雨阑珊,徽音闲来无事坐在廊下听着春雨声声,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响,春意询问着,徽音却一下就听出来是那日见过的戴面具的男子。他说自己上山礼佛,没有带伞,想在这里避避雨,一会儿便走。

云心庵内有武艺高强的僧尼,徽音和春意在这里住很安全,于是就请男子进入。他今日穿着玄色长衫,依旧戴着面具,徽音总觉得他与虞泓相像,可是虞泓若是出现一定会记恨她,说不准一剑就杀了自己。她让虞泓坐在廊下,春意递给虞泓一杯热茶,男子看向徽音,温言道:“姑娘这里很宁静,风景也好,让人心旷神怡。”

徽音温婉含笑,坐得稍远一些,安安静静得,娴静婉约。

男子收回目光,饮茶后又问:“姑娘的家人也是住在山上吗?”

“附近,不算远。”徽音含糊地回答。

男子点头。

后来两人相对坐在廊下,没有太多言语。

这雨下了许久总算停了。春意和徽音便拎着水桶在院子里的水井取水,男子走近,从她们手里拿过水桶说:“感激姑娘允许我在这里避雨,我来帮姑娘打水。”他挽起袖子,轻快地将水桶从水井中提了起来,帮徽音和春意将庭院里面的四个水缸都灌得满满得。

徽音很是感激,只是道谢之后就一直盯着男子手臂看。

她和虞泓耳鬓厮磨那么久,多少次坦诚相待,他用坚实的手臂环住自己,自己无所依靠,只能用手攀住他的手臂,依依望着他。

她对他有一种本能的熟悉。

男子忽略徽音的目光,拱手告辞离去。

连笙再来的时候察觉出徽音的不安,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跟着义愤填膺地说:“我都知道了,徽音,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也反对你爹把你嫁给那个老男人。开什么玩笑,都克死两个妻子了,还要娶老婆,鳏夫一辈子得了。”

徽音茫然地听闻,蹙眉问道:“你在说什么啊?我爹要把我嫁人吗?”

“你还没听说吗?你爹要把你嫁给临清刺史那个老男人!”连笙从地上跳了起来,骂骂咧咧地吐槽着,“老鳏夫已经五十七岁了!徽音,你绝对不能答应这起婚事。”

第0095章 092 这个杀手不太冷(23)

徽音看着连笙激动的神情,许久,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晕染开,她抬起手摸了摸脸上,似乎是流了泪水,她只是讷讷地和连笙说:“父亲总是觉得我丢了他的脸。”

“可这不怨你。”连笙道。

徽音沉默,只是浅浅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那有什么用呢?”

连笙张了张口,很多话梗在喉头,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徽音。他对徽音没有男女之情,赔上自己的婚姻大事似乎也不理智,再说这些日子他也有了意中人,靖王府对他喜欢的女孩子家世很认可,他以后也就不能总是来找徽音玩了。

他心里有对徽音的愧疚和歉意,温言说:“徽音,有事我一定站在你这一边,可惜我人微言轻,好像总也帮不到你。”

“你能站在我这边,我就很感激了。”徽音莞尔安慰。

连笙的提前告知让徽音有了一点点心理准备,所以当王妃的贴身侍女通知春意让徽音试穿新嫁衣的时候,徽音没有丝毫的惊讶。倒是春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询问那位侍女说:“你说王爷和王妃要把姑娘嫁给谁?”

侍女凑到春意耳畔嘀咕了一下,旋而嫌恶地说:“那位老爷都快六十岁了,后院鸡犬不宁,前面死了两位夫人,让我们姑娘去做继室,这是什么理儿?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人家登门提亲,他就真答应了,我心里头都气得慌,更何况王妃,昨天还和王爷吵了一架呢。”

春意“阿弥陀佛”一声,恨恨地说:“嫁给这种人,姑娘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侍女“嘘”了一下,抬眼示意春意不要说得太大声,两人唉声叹气,屋内的徽音却已经试穿好,然后又将嫁衣脱下,整整齐齐叠放在床上。

侍女进来询问徽音嫁衣是否满意,徽音不甚在意,随意敷衍几句,侍女就离开了。春意还想愤愤不平地再说什么,徽音只说今日累得慌,让春意去自己屋里休息,今晚不需要春意从旁伺候了。

徽音双手托腮,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像是虞泓曾经提起的天山雪景,纷纷茫茫,洁白晶莹。许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多久,窗户外面传来不轻不重的声响。她方要去查看,就感觉天旋地转间,一个黑衣蒙面人潜入屋内,一把将她打横扛在肩上然后就随他离开了云心庵。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被黑衣人点了哑穴,心底顿生慌乱,双手使劲拍打着黑衣人,甚至用牙齿咬他,但是黑衣人不为所动,及至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座简约的房屋,看起来有人常住在这儿。

徽音被那黑衣人从肩上放下来,她脑海中不断思索会是什么人要掳走她,又要对她做什么,难不成当年山院那些人又来寻她?慌乱之中,男人的手指在她身上轻轻点了一下,徽音“呀”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哑穴被解开了,当即便要大声呼救,可是黑衣蒙面人却抢先一步开口:“音音,是我。”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那个奇奇怪怪的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也是两年前和自己纠缠不清的虞泓。

徽音眼眶一热,虞泓双手抚上她的肩头,将她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自己。

“别怕。”虞泓沉声道。

徽音满面泪水,泪眼迷蒙中,她抬起手在虞泓蒙着面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打完尤未解恨,忍不住又在另一边打了一巴掌。她用尽了力气,手心震的麻酥酥,自己都被吓到,打完踉跄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虞泓歪着头,却没有丝毫发作的迹象。

面上的黑巾从脸上滑落在地,原本英挺的眉眼依旧,只是右脸面颊上多了几道突兀的伤痕。她豁然想起来之前他和自己说的话,他的脸伤到了。

“还要打吗?或者,我可以给你一柄刀,那更解恨。”虞泓垂眼开口。

他曾经就给过自己机会,徽音当时就放弃了,现下也无所适从,悲伤过后,是无尽的庆幸,她忽然扑到他怀里,双手勾住他的颈子呜呜咽咽地将委屈全部发泄出来,断断续续地问:“你的脸、为、为什么会受伤?”

虞泓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沉默了一会儿,轻描淡写地说:“那晚你走后,他们做的。”

徽音瞬间就明白了是那些死士所为。自己让他们饶了虞泓一条命,但是他们还是不肯轻易放过虞泓。她直起身,稍稍隔开一些距离,上下端详着虞泓的一举一动,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他的身上戾气少了几分,多了些萧索之意。

“这两年,你去了哪里?”徽音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疤痕,心里揪得疼。

“我去了天山,曾经想带你去的地方。”虞泓微微含笑,感觉着女孩子温热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游动,“很丑是不是?”

“嗯,很丑。”徽音道。

虞泓笑笑,并不介意,只是还想继续抱着她。

徽音就乖乖地被他抱在怀里,悬在半空中的心安然落在柔软的泥土里。

“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会彻底把我忘了。”虞泓在她耳边说,“可是我想,我对你那么坏,也许你忘不掉我。”

“对,坏蛋总是不容易忘。”徽音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说。

虞泓笑出声,拉着她的手进入自己的小屋,屋子不大,但是很干净,徽音打量一圈问他:“你住在这里?”

“嗯,离着云心庵近,来回方便。”虞泓让她坐在床边,自己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她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她脸上氤氲出靡艳地胭脂色,糯糯地问:“看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