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满桌子的好吃食,李楚楚一筷子没动,张姨娘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已经许久没吃过一顿好饭,一面吃一面念叨:“乖女儿,你吃啊,怎么不吃?那郑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他家的闺女?可不能叫他们拿住把柄威胁你。”
此时的张姨娘是真心为李楚楚着想,毕竟如今她能靠的只有李楚楚。先前她被李夫人折腾,她偷摸递信给娘家,消息却是石沉大海。想来为了不得罪李夫人导致日子难过,张家算是放弃她了。
李楚楚不想解释那些事,一来知道的人多了没好处,二来她也不信张姨娘,担心她知道了不安分。被李楚楚三言两语敷衍,张姨娘也好脾气,吃完饭就眼巴巴地瞅她。
李楚楚揉揉额头,说:“你先搬回你原来的院子,伺候的人我再找。”张姨娘连连摆手,“不必特意找人伺候我,马厩那边有个刘婶子,为人不错,调过来跟我结个伴就是了。”
对上李楚楚怀疑的眼神,张姨娘难得讪讪地说:“夫人还没认出你,恐怕迟早知道,我也帮不上忙,如今有我一口饭吃就知足了。”她顿了顿又道,“我是真心悔过,千好万好都没有自已女儿贴心,我如今也想明白了,我自已能照顾好自已,不用管我。”
晚上李轸回来,李楚楚提了一嘴张姨娘的事,李轸除了李楚楚的事情,其他人毫不放在心上:“你自已拿主意。今日在家还好吗?”
李楚楚已经上了族谱,李轸的心便彻底安稳下来了,他从后头抱住她,从没觉得日子如此充实平顺。李楚楚看完账本,说:“成嬷嬷果真是个有本事的,今儿她教我理账,我才知道一大家子人的中馈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李轸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闭着眼睛点头,说:“你好好学,往后府里的事情都指望你了。”
“你从哪里找来的成嬷嬷?那一身气度不像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她问过了,成嬷嬷上无老下无小,孑然一人,若自已真能从成嬷嬷那里学得一身本事,就是李家给她养老也是应该的。
李轸睁开眼睛,在她脖子里又吸了一口气:“先前受三皇子牵连的贵戚豪族不少,京都大清洗,那些人家的奴仆自然比外头的好。我不过随手拣了一个,你将就用,我再给你找更好的。”
李楚楚瞋他一眼:“这样的嬷嬷比之宫里的也不差,我有缘得一个,该好好供奉,给她养老才是。”李轸便笑起来,他对成嬷嬷不冷不热,可有可无,便会叫她患得患失,阿楚却供养她如亲娘。有点脑子的自然会感激阿楚,掏心掏肺地回报,如此,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李夫人先前以为郑楚玉是李楚楚的替身,便没放在心上,这几日渐渐品出了不对。李轸唤她阿楚,张姨娘也跟她亲近起来,府里的奴仆她也个个识得。最重要的是,郑楚玉不经意给她的感觉,完全就是李楚楚本人。
李夫人按住额头,心里想,不会的不会的,那李楚楚的丧礼办得阔绰,半个延平都知道,她怎么可能没死?可是她确实没见过李楚楚的尸首,万一呢?
与其在这里惊疑不定,不如去查查。李夫人唤来平嬷嬷,平嬷嬷的脸色也不大好,在李夫人耳边说了两句话。
李夫人瞪大眼睛道:“她果真这样说?”
“千真万确,也就是说,之前那场丧礼其实是如月的,我亲眼看见她去祭拜时喊的如月。”平嬷嬷心情复杂,原来二姑娘根本没死。
李夫人一惊一怒,勉强平复下来,不愿意相信自已的儿媳竟是那李楚楚:“不对,那郑家凭什么收她当女儿?得罪我可得不偿失。”
虽不忍心打破夫人的幻想,平嬷嬷还是道:“我听郑家那些下人说,咱们大爷承诺了郑家凉州往渝州路上的路引,有大爷在,多少好处没有?”
李夫人气得一个倒仰:“他对他舅舅家都没这么上心,竟是便宜外人了。”李夫人脸色僵直,“可确定郑楚玉就是那李楚楚了?”就算已成定局,李夫人却还含着一丝侥幸。
平嬷嬷又细细摆出几处证据,毫无疑问,郑楚玉确实是李楚楚。
李夫人哀号一声,扑在榻上,哭得气怒交加。她费了多大心力,本以为李楚楚死了,日子终于安生了,却不想人家再次回来成了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
她一口气噎在胸腔,竟气急攻心,“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血来。见李夫人面无人色,平嬷嬷唬得忙去请大夫。
李夫人气得生出一场大病,要叫李楚楚过去侍疾。李轸为李楚楚找来的成嬷嬷却是个有手段的,凡李楚楚在李夫人床前的时候,李夫人吃的用的从不叫李楚楚沾手,成嬷嬷带下人便布置得妥妥当当。李夫人有心寻些嫌隙指派李楚楚的不是,成嬷嬷一一挡了下来。
如今李轸也向着李楚楚,李夫人连个告状的人也没有。卧床半月,她每日招李楚楚过去伺候。即使李楚楚被护得滴水不漏,每见一回就要气一回,她仍然乐此不疲。
李楚楚放下账本摇摇头,成嬷嬷奉上一盏茶,说道:“今儿刘大夫过来,老奴仔细问过了,夫人的病虽险,但将养了这些日子也该好了。”
“她要身体不适,多歇些时候也不碍事。”李楚楚拿起一本书,悠闲地翻看。
成嬷嬷双手拢在袖子里,就着明亮的灯光看着李楚楚。老天厚爱,李楚楚的长相果真是天上有地上无,多一分嫌浓,少一分过淡,不知老天费多少心力雕刻这么一个玉人儿。不怪大爷捧着含着,不肯叫外人多看一眼。
这夫妇俩有多恩爱,她瞧在眼里。情义难得,自然该好好守着。
“按理说老奴不该多嘴,只是奶奶待我用心,但凡是个有血气儿的,也要为您着想。夫人再如何刁难,奶奶不但在大爷面前要示弱,就是外人瞧来,处于下风对您也只有好处。”
李楚楚放下书轻轻叹了一口气,成嬷嬷这是在教她内宅的手段,她不愿学,却也不好拂嬷嬷的一番好心,笑道:“能处到一起便是缘分,有什么好不好的?嬷嬷过誉了。”
成嬷嬷也不将那些恩惠拿在明面上来说,横竖心里记着就是:“夫人久病不愈,奶奶刚进门,外头那些人不知怎么编派呢,于大爷的孝道也有妨碍。”
李楚楚一般不怎么关注外头的事情,自是不知府里这就有流言了,她才进门多久?
成嬷嬷宽慰道:“就是因着大爷娶了您,咱们家就算开枝散叶了。大爷身份贵重,多少人瞅着。这一进门就落个‘气病婆婆’的罪名,一时半会儿于夫妻情分倒是无碍,时间久了难免生嫌隙,多少爱侣毁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奶奶不可轻视。”
成嬷嬷是真心为她着想,李楚楚刚开始不明李轸情深,越瞧得多越恐慌,生怕承受不起。李轸却耐心,真心实意地尊重爱宠,给她名分、疼爱,从来不说露骨的情话,而是用行动证明她值得最好的一切,就连将军夫人的尊位也双手奉上。
不说他俩之间的牵绊,就是成嬷嬷等人瞧来,小将军也是世间难求的良人。李楚楚也想打理好后宅的事情,让他安安心心地忙外头,她想了想,笑道:“若要让夫人好起来,这也好办。”
成嬷嬷凑近李楚楚,听她耳语一番,随即舒心地笑了。第二日平嬷嬷便听见传言,慌里慌张地赶来禀报李夫人,李夫人一听也顾不得生病,不过两日身子便好了起来。
成嬷嬷正在李楚楚跟前伺候,听完小丫鬟百瑞的话,笑着朝李楚楚道:“奶奶果真聪慧,如今夫人大好了,外头的传言也就烟消云散了。不过奶奶如何得知放出那些话,夫人就好了?”
李楚楚也不好告诉成嬷嬷她从小就知道李夫人是个爱权势胜过亲生儿子的,府中的中馈大权是李夫人眼中头等大事。她微笑道:“大爷明显向着我,我若说想掌管中馈,他未必不答应。到时候,儿子和权势一个都不在手里,夫人会受不了的。”
所以李楚楚就放出风声,再经由平嬷嬷的嘴传进李夫人耳里。看李夫人到底是继续病着为难她,还是赶紧好起来以免大权旁落。很明显,李夫人舍不得权势。
这晚李轸回来,听说李夫人病好了,晚些时候开始看账本料理家事,他松了一口气,抱住李楚楚感叹:“她不闹了就好。”
李楚楚窝在他怀里,脸在他下巴处蹭了蹭,李轸继续道:“没事多跟东府那边的嫂嫂婶子们来往,有她们支持,时日久了,母亲不待见你也没办法。”
到时候,外头有宗亲妯娌,里面有他,李夫人一旦被架空,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李楚楚把玩李轸的耳垂,在他嘴边亲了一口,说道:“知道了。”
李轸看着她粉色明艳诱人的唇,微咽唾沫,一把将李楚楚圈进怀里。
第十一章 相濡以沫
第十一章 相濡以沫
第十一章 相濡以沫
因为有成嬷嬷在身边看着,即便李夫人找各种不是,李楚楚也没怎么吃过亏。日子长了,李楚楚熟悉了族里的女眷,越发不怵李夫人。李夫人也不关心旁的事,一味刁难李楚楚,却总占不到便宜。
一日早上李楚楚请安时,成嬷嬷进来说是东府那边的十三爷过来寻大爷,叫李楚楚过去。李楚楚起身出去,李夫人气得手颤,指着李楚楚出去的身影,说道:“你可瞧瞧,这还把我放在眼里没有?叫她做个什么推三阻四,活似我要吃人,为不相干的人倒跑得勤快。”
平嬷嬷送上一盏茶,帮着李夫人顺气,眼珠一转,笑道:“夫人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您想想先前太夫人在的时候,是怎么不动声色将自已择出来,又硌硬二夫人的。
“您啊,就是将大爷看得太紧,您越盯着那位,大爷越护得紧,不是生生将两人凑做一对?”平嬷嬷循循善诱,一字一句掰开讲,“何不想个法子,从内里击破,由着他们院子自已闹去。您撒开手不再管,或许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