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变卖家产时,沈游川实在不忍心?将其卖掉,便留下来作一个念想。在到华京去?时,他忍不住将笛子带在了身边,想象那是父亲依然陪伴着他。

当初刚寄人篱下的时候,他还没有充分?认识到人心?的险恶,虽然有一定的警惕性,但到底还是太天真。

沈小?姨一家的老房子面积狭小?,只有两间卧室和一个很小?的厨房,没有客厅,没有浴室和厕所,起夜都要到外面的公共厕所去解决。

张表弟的卧室是家里最大的房间。沈小?姨原本想在那里再隔出一个小空间给沈游川住,可张表弟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嚎叫不止,还跳起来推搡着沈游川让他这个野种赶紧滚出他家。

总之最后沈游川住在了他家一米宽的阳台里,和一堆破烂杂物?躺在一起,晚上只能蜷缩在行军床上,连腿都伸不开。

这?是过?去?家境优渥的“沈小少爷”难以想象的生活,心?情低落失眠的时候,他就会在半夜打?开上锁的行李箱,摸一摸父亲的白玉笛,在假装和父亲的对话中积攒一点力量。

或许是被张表弟或沈小姨偷窥看见了,有一天他放学回家,发现自己的行李箱被撬开,里面的锦盒不翼而飞。

那段时间是张姨夫殴打?客户失业前的最后一次业务,他出差不在家。而沈游川在箱子上发现了半枚脚印,与张表弟的名牌鞋一致。

所以?他断定是对方?偷了东西,前去?和他对峙。

然而从他到华京起就一直对他关爱有加的沈小?姨第一次和他翻脸,哭着尖叫,声音尖利地?骂他怎么能这?样讲自己的表弟。

而张表弟也死不承认,还一直恶毒地?谩骂,甚至诅咒到沈山晴头上。

涉及到妹妹,原本在沈小?姨的哭泣和指责中感到些许愧疚的沈游川爆发了。

他揪着张表弟闯进他房间,押着对方?强行搜查了卧室,果然找到了还没来得及转移的锦盒。

张表弟一边拳打?脚踢地?抢夺,一边嚷嚷说东西进了他家的门就是他的了,等他爸回来他就要?把东西交上去?卖掉换钱买鞋,让沈游川识相点。

眼看打?不过?沈游川,张表弟还故意把玉笛打?落在地?。

幸而溺爱儿子,生怕棒在手心?的儿子摔了的沈小?姨在张表弟房间铺了厚厚的地?毯,但笛尾撞到床脚,还是被磕出一条裂纹。

沈游川收好玉笛后,没有顾及沈小?姨的阻拦,直接把张表弟按在地?上用鞋抽肿了对方?的屁|股,然后把对方?一架子的名牌鞋全部?掀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那是沈游川第一次在训练场之外打?人,也是他第一次违背自己的教养和?*? 准则做出自己认为没品的事,但他那时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抒发自己心?中横冲直撞,无处纾解的痛苦情绪。

大概是当时他的神色太过?疯魔,那母子两人有点被他吓到,居然也没敢再说什么。

沈游川连夜带着笛子回了森市。

当时并不是他求着小?姨一家收养自己,森市那套租出去?的小?房子里他留下了一个房间,用来存放父母的一些东西,也是他最初给自己规划的住处。

是小?姨表现得十分?慈爱,再加上帮他找出血脉亲人后身边帮忙的叔叔阿姨也劝他到华京去?,那里有亲人陪伴照顾,教育资源好升学更加有利,或许还能更早出国求学陪伴妹妹。

又考虑到妈妈生前想找到小?姨的期望,沈游川才?同意了被收养。

沈小?姨一家在利索地?接受他父母的一众朋友热心?凑出来的几十万“抚养费”时,可不是这?种态度。

沈游川把自己手里剩下的一点钱全部?用来修补笛子,并决定就留在森市不再回去?。

可那时涉世未深的他还没有彻底认清沈小?姨的真面目。

在对方?赶来又是赔罪又是保证的一番鬼话后,户口和学籍也已经在多位叔叔阿姨的费心?奔走下被转到华京的他,还是跟着对方?回去?,自此开始了掉进泥坑的生活。

好在当时笛子修补后他直接锁在了森市房间的保险柜里,不然恐怕还留不到现在。

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心?软了。

想到今天沈小?姨最后还死死抓着他腰间挂的笛子不放,沈游川冷笑一声。

他知道对方?还是想抢走东西,逼着他再联络她,或是能耍赖卖掉占点便宜。

可惜因为今天拍摄场地?中又是血浆又是土的,剧组觉得环境不好,特意和他商量不再使用真品,而是采用道具组一比一复制的仿品。

当初宴凉舟想把笛子作为道具编织到剧情里来时,虽然面上不显,但沈游川能感受到对方?也是藏着担忧和关怀在询问他,怕他因此伤心?。

外人尚且知道维护他珍惜父亲遗物?的心?意,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心?里却只有自私的算计。

宴凉舟一边听?他倾诉,一边不停地?给沈游川夹排骨,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心?中升腾而起的酸胀、痛惜和怒气?。

他气?得指尖发冷:“这?种人,果然还是发配到非洲或南美劳动改造去?吧。”

宴凉舟语重心?长地?劝道:“宴家在当地?有产业,你放心?,所有操作都是合法的。送出去?你就一劳永逸了。”

沈游川从自己盘子里堆得高高的排骨“山”上移回视线,瞧着宴凉舟异常认真的神色,他哭笑不得。

一劳永逸倒是不假,但作为一个自小?就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他很难想象豪门里这?种强行合法的“暗箱操作”,像发配宁古塔一样过?于夸张的解决方?式。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给宴凉舟添更多的麻烦。

但对方?的好意太过?真诚,那义愤填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每次看到这?样的眼神,拒绝的话就很难说出口。

沮丧、悲伤、气?愤的情绪立刻不翼而飞了,沈游川心?里发软,只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下次吧。下次他们再搞事,就把人全送出去?。”

“好吧。”宴凉舟表情严肃地?应承下来。但与沈游川想的不同,他已经很坚决地?把此事记在了心?里的待办事项上。

他之所以?姑且答应搁置,是因为他又突然想起前世沈小?姨在画廊前闹事时,说沈游川抢了她的一大笔救命钱,这?钱从何而来呢?

据这?段时间的调查,张家并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之前张姨夫的父母给他留下的老物?件已经被他们一家人变卖后挥霍殆尽。

张家唯一剩下的有价值的财产就是华京那套面积狭小?但位置不错的老旧房子。

可凭借对沈游川人品的了解和看沈小?姨一家的做派,不用想也知道这?房子他们是绝不可能给沈游川的。

宴凉舟微微皱眉,调查还是不够深入,这?一家人身上一定还有他没发现的问题。

可他手下的团队里,作为管家的忠叔除了要?照顾他的日常生活,还要?帮他打?理资产,宴凉舟不好再让他过?多操劳。

魏德嘉目前主要?是掌管他在娱乐行业里的资产,虽然之前他提过?愿意帮忠叔分?担更多的工作,但被宴乐逸按了下来,故而魏德嘉的人脉和效率也称不上有力。